昆仑山在外人眼里终年白雪皑皑,但是昆仑境内却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赞一句仙境都不为过。
巫蛮回眸看了一眼那个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的男人,把玩着手心的匕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蹑手蹑脚地来到灵虚身边,高举着凶器,却看到灵虚天神般俊美的样貌时,迟迟不忍心刺下去。
灵虚装模作样地翻身嘤咛一句,巫蛮泄气地放下匕首。
她知道他已经醒了。
“咋地娃儿想要弑父,还不忍心下手啊。”灵虚见被发现,也不做掩饰,懒懒地伸个懒腰,琥珀色的眸子里流转着琉璃般的色彩。
他斜倚身子,衣服半敞,露出结实漂亮的肌肉,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显得整个人愈发慵懒散漫,眉间的一粒朱砂更为他点缀了世间万种芳华。
这副谪仙人的身材样貌,比起世人口传盛赞的三位徒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当初碧峭崖捡巫蛮回来的糟老头子也完全不是一个德行。
美则美矣,巫蛮日日看也没有了当初的惊艳,她百无聊赖的坐在玉阶上,手心的匕首随意一丢,便稳稳地插在前方的一株垂柳上。
“老头,你......”
“打住,对本座这样俊美无俦的人用那两个字,上天是会降下报应的。”灵虚撑着脑袋,言语悠悠地指正。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样,凭空一道雷就劈了下来。
巫蛮却不以为意地向上扔出一道符箓,霎时间,滚滚天雷就被符箓吸收。
“哈哈哈,不错,难怪当初为师的奔雷决你不愿意学,你这咒术耍的都可以当我师傅了。”
巫蛮继续自己的话题,“你既然知道去哪里捡我,自然是明白我上辈子在哪里生活……”
“我曾经生活的世界,人人平等,国泰民安,却也不缺黑暗势力。而我曾经就是那泥沼中一员。”
谈起前世,她自穿越到这里以后,每每午夜梦回都不禁黯然神伤。
她好歹也是第九组织里面唯二的金牌猎手,偏偏蹦个极就把自己的命蹦没了,这曾经吃的苦,拿命换的钱,全都打水漂。
当初,还不如不从修罗场出来呢!
“养我长大的组织曾教导我们,感情是人存于世的累赘,无情才能无敌。”
“你不知道,我从那么残酷的地方出来,手里染了多少同伴的鲜血。”
从她手里活下来的,只有景致那个丫头,他们一起从修罗场出来,未来也一同站上了组织的顶峰。
便是因为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她才清楚的知道羁绊到底有多害人,亲人是累赘,爱情也是累赘,因为家人爱人而丢了性命的同行不计其数,她发誓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但是一朝穿越,她破了例,灵虚是她的师父,十六年如一日的相处中也变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亲人。
“此番我若是离开了昆仑山,必然心里放不下你,与其让我未来的仇人们来找你的麻烦,不如我......”
她话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个糖炒栗子。
“哪来的歪理!你凭什么以为你未来招惹的仇家会打得过为师?本座已然超脱六道之外,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再讲,你个瓜皮这次错了。唯有情才能使人强大啊。”灵虚谆谆教诲着,“汝本为此间人,切莫被前尘扰乱心神。”
他又神神叨叨地扯开话题:
“自那二货掌管姻缘之后,人间热闹了不少。你此番下去历练,也算开开眼界,趁机会把你脑子里的歪门邪道洗一洗......”还有了却前缘。
这最后一句他按下不表,眯起狭长的眸子,起身走在她前面。
“这时辰也不早了,为师便辛苦辛苦送你下山。”
.
到了结界口,灵虚鼻涕一把泪一把,哪有方才纤尘不染睥睨四野的霸道正经师尊形象?
“东西都拿了吗,还有乾坤袋带上了吗?这玩意儿里面空间大的很,装啥都可以,要不要为师再给你一个?”
“捆仙绳可要放好啊,虽然为师拿她来捆猪,但这玩意儿也算半个神器,就看你有没有本事重新唤醒它里面的器灵了......”
“票子要伐,人间没有点银子可不行......诶呀,让你学点石成金术你个瓜皮就是学不会!”
“遇到困难了还是不要怜惜你那些师兄们,自古师妹是团宠!可得记住了!”
“再给你三个锦囊袋好了,有困难就打开,为师赠你的三个天机,省着点用。”
灵虚苦口婆心地一遍遍嘱托,活像嫁女儿的老父亲,巫蛮虽然心里感动,还是一脚把人踹回结界里。
“师父您别送了,出了结界您就变回那糟老头样,反差太大徒儿看的不舒服。”
灵虚借力倒在草地上,搔首弄姿,一副病弱美人的样,那个劲儿一上来还捏起袖角揩泪,好不可怜。
“徒儿~珍重~”
巫蛮没有理会他的风骚,稳当当跪在地上扣了三个响头,以谢这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他把她带回来,自己肯定就死了,不管灵虚当年是奉着什么天命,这份恩情终究是欠下。
此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来昆仑,拿那些师兄为例,可能几十年才回来一次,灵虚的千年孤独她以后怕是也无能为力。
空巢老人这词语,最适合他不过。
直到她站起来,灵虚的戏瘾还没有过去,一手支着脑袋,侧躺着把另一只手搭在交叠的腿上,神情更是妩媚。
出了结界以后,阵法发动的迷雾越来越大,把灵虚慢慢遮住。
巫蛮看见他琥珀般地眸子渐渐暗淡下来,心里一阵刺痛。
“师父你放心!徒儿下次一定给您带个师娘回来!”
她冲着结界的方向喊,此刻昆仑境已经完全关闭也不知道结界里面的人听不听得见。
巫蛮走了几步,才听见灵虚回她:
“瓜皮儿~不勉强,师爹也可以!”
...........小剧场..........
那道身影在视野里慢慢消失不见,灵虚拍拍衣裳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走了没两步一阵寒风带雪冲面,冰晶糊了他一脸。
灵虚一挥袖寒意便退了干净。
啧,昆仑镜里可是终年桃红柳绿的,刚才怎这般反常?
再走没几步脚底一个不留神踢到一个玩意儿,可怜他素来不爱穿鞋光着脚,这一踢也不知道是啥竟然把他金刚不坏的身子都给踢疼了。
灵虚眯起眼睛拎起那个冻成冰块仿佛是一只鸟的生物,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它脖子上挂着的吊牌——毕方。
他轻轻呵了一口气,把毕方身上的冰给化开,小鸟悠悠转醒,看见他眨巴下眼睛,吐出了嘴里含着的纸条。
哟,瓜皮儿还留了信?
师父敬启:
徒弟不久也要下山历练了,想着师父以后没日没夜吃了睡睡了吃,活得比猪还要滋润,实在忧心。
近来无事,无意间翻到一本山海册,又双叒无意间解开了上面的咒印,放出了里面的山海异兽。
虽说无心之失,但怎么也是给师父您找了些活干不是?结界内安分了好些年了,徒儿想着,闹腾几下也不是坏事。
这小毕方已经被徒儿教化甚是妥帖,没事儿还能陪您说说话,看在这般可爱的小兽的份上,师父您就帮帮忙。
望师父天天开心,等徒儿再回来可莫要胖成狸力那样。
巫蛮留。
“……”
蹭的一团火把纸条烧了个干净,灵虚无声地看向那只吐火的火凤凰,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透过凤凰看向正在结界里玩得正嗨的异兽们,心里五味杂陈。
“泰逢,泰逢,泰逢!”身后的毕方傻乎乎地叫唤着,想要提醒灵虚,却被他狠狠敲了一顿。
它可怜巴巴地捂着自己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灵虚,又看了眼火凤凰……
虽然很想撇开这个打他的混蛋,但是,阿蛮姐姐说他还没长大,还得和这个混蛋一起混!
别说刚才那个把它冻住的泰逢了,就连小凤凰都打不过的毕方好可怜,毕方只得委曲求全。
灵虚悠哉悠哉地扇着羽扇回到自己的贵妃榻上,毕方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罢了罢了,本来也没封印齐全,丢一只也是丢,全部都丢也是丢......”
他只是坐在那里,在玉台上玩耍的异兽瞬间就安分了,乖巧地一个接着一个回到书本里,只是出去了多少,回来了多少有谁能算清呢。
也不知道方才趁他不注意逃出结界去往人间的异兽有多少,也罢,养生才是王道,又不是他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