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突然大怒,厉声道:“混账!世人都知,一入仙华,断情绝爱,就算你不爱她,也万不该让她进入仙华派,当什么文掌门。”
缓了一下,怒气渐消,又说:“想我河伯一生,从未遇到过如此深得我心的丫头,老夫本想将她留在秋水堂,谁知她念你之深,趁我外出寻找周儿之际,竟然留书出走,到头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河伯想到星月,心中至感难过,也无心再与江蘅交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道:“罢了,这都是她的命。”
说完,神情落寞的飞向青川河中央,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江蘅对河伯的话深有感触,突然后悔将星月推上文掌门之位,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先安慰陈庆之说:“先生,河伯的话你莫要在意。”
“他是前辈高人,不管说什么,受着就是。”
陈庆之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江蘅也不再多说什么,呆呆的望了一会儿青川河,低声说道:“季昆前辈,晚辈将你的女儿带来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离开青川河后,江蘅将凡人之血化成的玉佩交给陈庆之说:“先生,麻烦你去一趟仙华派,将这块玉佩交给星月。”
“江蘅兄弟,不一同去么?”
“去了又能如何?反正见了面,不是烦恼就是多余,倒不如将清净留给星月。”
“那好吧!江蘅兄弟要去哪里,待转交了玉佩,我好来寻你。”
“姑瑶山。”
江蘅说完,五丁神木的红光从眼前划过,疏忽间,已经向西远去了。
陈庆之望着红光闪过的天边,出了会神,骑着火旗云马飞上高空,往仙华派去了。
到了仙华派,来到星月的房门外,文清进去禀报了,得到应允后,陈庆之才进到房里。
只见星月背过身去站着,陈庆之望着她的背影说:“星月……文掌门,这是江蘅兄弟托我交给你的。”
说着将玉佩递了上去,星月这才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冷冷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令尊死后凡人之血所化的玉佩。”
星月心头一颤,将目光转移到陈庆之的手上,呆呆的盯着玉佩,颤抖着手接了过去。
见玉佩一面的图案和自己手臂上的胎记一模一样,另一面刻着“顺遂无忧”四个字,霎时间眼眶湿润,悲伤之情涌上心头,转过身去,悄悄落起了泪。
陈庆之见她肩头一耸一耸,哭的很是伤心难过,但又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本想安慰她几句,但想到她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文掌门,对自己又有芥蒂之心,也就绝了安慰的念头,不自找苦吃了。
难过了好一阵,星月擦干眼泪,转身问道:“江掌门怎么不亲自来?”
“哦,江蘅兄弟担心神女的安危,先行回姑瑶山了。”
星月顿了一下,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
陈庆之愣了一下,见她眼中多了一丝失望之色,双手一拱,退出了房间。
这一刻,陈庆之觉得,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朴善良的星月了,她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深沉和不可捉摸。
他一刻都不想待了,因为没有江蘅的日子,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云州那个一无是处的落魄书生。
出了房间后,正要骑上火旗云马飞奔姑瑶山而去,忽听得前院一片呼喊之声,一名守卫的弟子急匆匆的来报:“文清姐姐,有人闯入仙华派。”
文清进房间禀报星月后,同星月一起去了前院,陈庆之也跟了上去。
来到前院的大殿前,只见十多名弟子手持长剑,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围在中间,那男子也不动手,只是连声高喊:“星月,星月……”
“哥!”
随着星月的一声长喊,那男子转过身来,正是禹百川。
他偶然听说星月进入了仙华派,担任了文掌门,深知仙华派的派规,立刻赶来相救。
星月吩咐那十多名弟子收起长剑,欢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禹百川见她衣着装扮老成,容颜憔悴,和过去清新自然的星月判若两人,心中一酸,抓住她的手腕说:“跟我走!”
那十多名弟子忽见禹百川要带走星月,再一次将长剑指向禹百川,文清大声喝斥道:“放开文掌门!”
星月挣脱开禹百川的手,解释说:“哥,如今我已经是仙华派的文掌门了,不会跟你走的。”
禹百川一怔,望着她难以置信的说:“你说什么?当初我不让你去寻江蘅那小子,你偏不听,如今身陷仙华派,断情绝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哥,事已至此,我已打算终老仙华派,我谁都不怨,只怨我自己痴心错付。”
“不,哥不要你一辈子呆在冰冷的仙华派,爹和娘也不会愿意的。”
“爹,娘……”
禹百川说着,再一次拽住星月的胳膊,带她飞上了高空,就要脱离仙华派而去。那十多名弟子长剑紧握,紧跟着飞跃而起,十多把长剑一起刺向禹百川。
禹百川祭出思无邪,剑光化成圆形,一剑破万剑,眨眼之间,击落了十多把长剑,并将那十多名弟子踢翻出去,纷纷从空中掉落。
文清长剑出鞘,飞上高空,剑光如寒月一般,斜挥出去,斩向禹百川,禹百川见她的剑法比那十多名弟子高出不少,一手紧抓星月,一手将思无邪挥出。
星月趁着他出剑之际,挣脱开他的手,身子掉落下去,同时,那块长命锁状的玉佩从怀中迸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禹百川不顾文清来袭,急忙飞身下上去,一把将星月揽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星月突然抓住思无邪的剑刃,摇头落泪道:“哥,与其忍受相思之苦,不如断情绝爱,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不要逼我了。”
思无邪乃是小六的红黑妖剑炼制而成的神兵利器,锋利无比,星月的素手一搭上剑刃,便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滴落出来。
禹百川急忙默念口诀,收了思无邪,心疼的抓着星月滴血的手,正要施法止血,忽见身下红光闪动,掉落在地上的玉佩经星月鲜血的浇灌,发生了神奇的异象。
“这是什么?”
“是爹的凡人之血所化的玉佩。”
禹百川心头一颤,瞪大眼睛望着星月,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玉佩上的红光越来越盛,突然在两人眼前形成了一个幻境。
二十一年前的一天夜里,夜黑风高,艾溪村武家庄园之中,除了两名守夜的家丁外,其余人等都已休息了。
忽然,从高墙院外跃进来两个人,正是季昆和七月,季昆手持玉衡,七月身披皇衣星斗。还未等两名家丁开口示警,便被季昆以玉衡取了性命。
两人又窜进各个房间中,见人就杀,庄园内有二三十口人,喊杀声立刻就惊动了庄主武长微。他手持钢刀出来看时,季昆夫妇正肆无忌惮的大肆杀戮,院中已经横躺着数十具尸体。
他立刻飞身上前,挥起钢刀,与两人大战在一起。
武长微的妻子素华从睡梦中惊醒,听到院内一片喊嚷声,知道来了强人,急忙将不满一岁的星月藏在米缸之中。
出来查看时,丈夫正和季昆恶斗在一起,而七月突然向自己杀来。
武长微飞身拦住七月,大喊道:“素华,快走!”
“长微,素华!”
“娘!”
正在此时,武长微的娘亲惊慌之中来到了院中,素华急忙将她拉到一旁,望着丈夫全身上下流血的伤口,泪水夺眶而出。
听着丈夫紧急的催促声,只能狠心拉着婆婆,撇下丈夫从后院逃了出去。
武长微见妻子和母亲都平安逃走了,再也支撑不住,被季昆的玉衡穿透胸膛,倒地身亡了。
季昆夫妇杀红了眼,又将其余的人杀光后,以术法将武家二三十口人的凡人之血灌进了准备好的坛子里。
又在库房内搜罗了一大箱财宝,然后点燃火把,将庄园内外点了个遍。
片刻之间,整个庄园被大火包围,兴盛一时的武家庄园一朝被毁。
……
幻境到此,消失在两人眼前。
“爹,娘!”
禹百川和星月亲眼看着爹被杀,庄园被毁,一时悲伤过度,万分痛苦,一个眼睛红肿,一个悄悄流泪。
以前,两人只知道季昆夫妇放火烧毁了庄园,杀害了一家二三十口,今日亲眼看见,手段竟然这般毒辣残忍。
“报仇!报仇!”
禹百川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久藏心中的仇恨再次被点燃,摇着星月的胳膊问道:“周儿在哪里?江蘅在哪里?”
星月悲伤不已,又被禹百川逼问,痛苦的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全家二三十口人,全部惨死,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告诉我,周儿在哪里?”
星月心中万分矛盾,全家被杀的一幕,久久萦绕在心头,见禹百川的眼神似要吃了自己一般,心中早就泯灭的恩怨突然又燃了起来,多了一丝仇恨,还有一点埋怨。
眼睛一闭,挤出一大滴泪水,含恨说道:“在……在西域天蝎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