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迎接二位,有失礼数,还请哥哥见谅!”
一位衣着清雅,气度不凡的女子随声而至,鸿四和刚才那姑娘也紧随其后。
“刘哥,林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燕来居的主人,我的神仙姐姐王采薇。姐姐的字写得可好了,外面的人都称他王先生!”这位王先生一身素雅的青色旗袍,黑润如墨的秀发上盘一支点翠的梅花钗,羊脂般细腻光亮的手臂上戴一只‘瓷松’的手镯,脂粉中透出一缕徽墨的淡雅馨芳,宛然一位民国版的李易安!
“这位是张裕的林总!”
“王先生,久仰!”林望之上前与王采薇握手。
“这位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位神奇的刘哥!”
“王先生,您好!”刘赫仔细的审视了一眼这位不俗的女子。
“林先生、刘先生,我这弟弟是个好人,就是顽皮一些,二位先生不要听他胡说,称我采薇好了。方才听他说二位给鸿四捧场,我这里带他谢谢二位了!”王采薇微微颔首,“一杯薄酒,略表感激之意!”
小姑娘恭敬的奉上一壶酒和几只醉蟹。那是一只六棱贴花锡制温酒壶,壶腹处中空,燃着两块小碳,隔着壶就闻到醉人的酒香。
“这房间名为‘三千客’,那这酒可是那‘金陵春’?”刘赫欣喜的问道。
“堂前三千珠履客,瓮中百斛金陵春!这就是李太白笔下的金陵春吗?”林望之被刘赫点醒。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现在鸿四的话我信了!二位先生确实不凡!”
“岂敢,岂敢!学无师承,纯属妄言,见笑了!”刘赫谦虚道。
“刚才刘哥还跟我说,这来燕居如此清雅脱俗,屋中陈设,墙上墨宝皆非凡品,主人绝非泛泛之辈,现在看来果然不谬!”林望之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女子有些仰慕之意。
“二位哥哥不必太过客气,就在此把酒话桑,妹妹为你们煮酒!”王采薇引众人在亲水楼台的扶栏边坐下。“只是不要再称呼我先生!鸿四既认了二位哥哥,那便也是我的哥哥,若是再称我先生,就显得生分了!”
“既然采薇姑娘这样说,我们也就只好冒昧了!不过先生的称呼确是因为仰慕您的书法造诣。”
“信笔涂鸦,杂乱无章,已是辱没了祖宗!”王采薇谦虚道。
“对面乌衣巷里晋朝时住着、王谢两家中的王家,就是采薇姐姐的祖上!”鸿四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的这位神仙姐姐。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没想到竟在这‘来燕居’遇上书圣的后人,难怪采薇姑娘书法造诣如此之高,真是失敬、失敬!”
“萍儿,快把酒给倒上,若是哥哥们喝不惯咱这金陵春,你便去厨房与他们取些醋来!”小姑娘‘噗嗤’一笑,上前把酒给倒上。
“我说二位哥哥,我姐是真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们就别客气了,她要是酸起来,你们跳到秦淮河里都洗不掉身上的醋味!”
“那就不说了,来,林兄,咱们先喝酒,我早已经让这酒香馋得不行了!”刘赫立刻举起了酒杯缓解几乎要出现的尴尬。
“来,刘哥!”林望之举起杯与刘赫共同一饮而尽。
温酒本就会挥发掉甲醇和乙醛等影响口感的杂味,使得酒香浓郁,入口棉柔,再加上是经年陈酿,酒入腹后迅速被吸收,散到全身,二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不由得齐声喊道:“好酒!”
“金陵自古多佳酿,最美还属金陵春!”刘赫兴奋的赞道。
“千年醇香今犹在,盛唐气韵金陵春!”林望之也不示弱。“哈!哈!哈!哈!今天可真是酒逢知己呀!”
“酒逢知己,是啊!一个开酒厂的,一个卖酒的,一个煮酒的,还有我这个只会喝酒的,咱们今天是因酒结缘,以酒会友啊!”刘赫的调侃让房间的气氛活跃起来。
“刘哥不仅对酒很有研究,这诗文风雅也颇有见地,不知在何处高就啊?”林望之有些惊诧刘赫的表现,不觉有些情投意合。
“失礼了,忘了自我介绍!”刘赫边说着拿出名片散与众人,“刘某学疏才浅,只在洋行混了个修车的差事。”
“刘哥,你不要太谦虚了吧!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远东区售后技术总监!”鸿四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惊讶于崇敬,“啊呦,你不知道来我们场子玩的那些汽车修理工不要太牛啊!一捆县太爷的薪水也比不了他们一个的,听说陈将军有一次修车就花了一条大黄鱼呢!只是这通用汽车好像没大听过。”说最后一句话时鸿四压低了声音。
“看我这傻弟弟,他呀,就是心直口快,刘哥您别介意啊!”王采薇迅速打了个圆场,然后转过脸教育起了鸿四,“别把什么都跟钱扯上关系,让人觉得你一身铜臭味,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我以后注意!”
“通用公司是美国的大公司,你平时在街上看到的雪佛兰、沃克斯豪尔、别克都是通用公司旗下的品牌,还有一些是政府首脑及各大家族才用的起的高端品牌,像凯迪拉克、庞蒂亚克,还有代表最先进造车水平的贵族品牌奥兹莫比尔,通用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第一大汽车公司呢!”林望之给鸿四上做着汽车知识的科普。
屋内谈笑风生,窗外夜色撩人。这里没有大中桥外的灯月交辉,画舫纵横,有的只是静静的水和薄薄的夜,然而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秦淮河的夜。众人一边把酒吟诗,一边赏月欢歌,歌声诗意翻出窗外,在秦淮河上袅娜着荡漾开去。
夜渐渐的深了,水面上起了薄雾,月光也变得朦胧,屋内仍旧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人的兴致丝毫未减。刘赫举起酒杯看了一眼窗外:“果真是烟笼寒水月笼沙,秦淮月夜醉撩人呀!”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想:‘此时此刻不正是美景、美人、美酒、美食、美言、美居,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完美的结合吗?’
“刘哥,已经很晚了,李雯和思纯还在酒店等着呢!”刘赫的智能眼镜收到一条陈玉龙用蓝牙传来的消息。
美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刘赫这才意识到两个兄弟就在100米之内一直等着他,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可是,可是在系统里居然搜不到一首告别的诗,全是送别的,可自己明明是客!情急间竟想起当年唐朝乐队《梦回唐朝》中的一段歌词恰合此景:
“今宵杯中映明月,纸香墨飞辞赋满江;今宵杯中映明月;豪杰英气大千锦亮!今夜酒醒无梦,今夜梦醒无酒!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刘赫在结尾处巧妙嫁接了晏几道的一曲《临江仙·斗草阶前初见》以表別意。
“哥哥这是要走吗?”王采薇一脸惋惜。
“是啊,今晚与诸君痛饮畅谈,真是难得的开怀!无奈林某明日还有要务,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暂别,他日我在烟台山恭候各位,不醉不休!”还没等刘赫开口,林望之也要一同拜别。
鸿四有些着急的看着林望之:“林总,您也要走了?”
“杨柳渡头行客稀,罟师荡桨向临圻。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王采薇一首王维的《送沈子福柜江东》表露了依依别情,“有聚便有散,哥哥们总是要回的,我为鸿四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以后还望对我这傻弟弟多有眷顾!”说完举起酒杯,“萍儿,把酒都满上,我再敬哥哥们最后一杯!”
“小弟不会作诗,我就满饮此杯送别二位哥哥,到南京一定来新大都看望小弟!”鸿四眼中含着泪。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刘赫与林望之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李白这首《金陵酒肆留别》,此情此景与其说是一种巧合,更不如说是两位一见如故的朋友间的一次心有灵犀。
今晚的小聚结束了,河边的灯光依然浑浊,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潺潺桨声波动着月光,刘赫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浮现出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