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高,风怒号。
侯毅也在怒嚎。
在个十字路口,刺耳的吱吱声里,随着一个急刹车,摩托车后轮都摆了上来,车子打横刚刚停住,侯毅就对那个闯红灯的中年妇女大骂:“想找死啊你?”
平时也算是悍妇的那个,没想着自己理亏,只看见他凶神恶煞好象真的要打人的样子,低声嘟哝着走开了。
眼前的绿灯转成了红灯,侯毅更加气恼,看着走远的哪个背影,兀自骂骂咧咧。周围几辆等红灯的摩托车电动车,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常恒失踪六天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很突然的,那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柜子里,大部分的衣服首饰都还在,就是人不见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侯毅都快疯了,骑着摩托,满大街的找,找遍所有可能出现及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县城里常恒的娘家,侯毅每天都去,有一次还在附近蹲守了一个通宵,以确认常恒是真的不在家里。
按常恒父母的说法,是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人不见了,肯定是侯毅欺负他们宝贝女儿了,这才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愤怒地责令侯毅快点去把人找回来。
但这些,侯毅是半点不信的。因为常恒父母着急的表情明显作假,骂他的声调也不太高,甚至目光都有些躲闪。连侯毅这种粗线条的人都看得出来,所以说明常恒的父母肯定是知道内情的,偏偏不说。侯毅一点办法都没有。
常恒上班的那家超市,看来确实是不知道这事。人事主管还警告侯毅,说常恒那天随便打个电话,就不来上班,这样是不对的,是要严肃处理的,认真按合同办事,这个月的工资是不剩多少了的,完了让侯毅去签字,以便离职手续上的补全。
侯毅忍了下来,没有一拳打过去,毕竟找人要紧,不想节外生枝。他知道这主管平时骚扰常恒不成,就经常给常恒小鞋穿。常恒回家倒也没有怎么抱怨,对这些不放在心上,只说是小事。
常恒对很多事情好象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平时上班下班过日子,很无所谓的态度,没见到过她激动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说是小事。侯毅还以为那是和他一样的豁达不拘小节,心里还很高兴的。
哪里有女人会是真的豁达和不拘小节的?只有豁达得过头的侯毅才会这样看待女人。
徐先几个是第三天知道常恒失踪的,听侯毅说起常恒的父母好象也不太着急,就明白了事情不大。也就随口安慰侯毅几句,说常恒大概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毕竟世界那么大,谁都想去看看。手机关机也只是让自己这场旅行安心一些,至于侯毅会不会安心,她多半没有考虑那么周详。
所有人都劝侯毅尽量安心。
苦寻未果的侯毅哪里能够安心,找累了在马路边休息的时候,也会认真思索这常恒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
虽说两人平时聊天不多,但基本上就没有吵架过,连拌嘴都很少。侯毅喜欢喝酒,猪朋狗友比较多,这点是有的,但人在江湖,尽管不当官也不做生意,必要的应酬却的确也是少不了的。而且自己哪怕喝酒喝得再醉,时间再晚,天亮前就算爬也要爬回家的,从来就不在外面过夜,这点已经比那些朋友好多了。她常恒可能不理解,但是也应该习惯了的,最近这一年多,常恒就没说过什么。
还有,侯毅已经尽量减少晚上出门的次数了,而是呆在家里看电视。自己喜欢看足球,常恒不喜欢,侯毅就很体贴的多买了一台电视,给常恒在卧室里看她的连续剧。侯毅一个人在客厅喝啤酒抽烟看足球的时候,电视音量都关到了最小不拘小节,尽量不去影响到她。
侯毅想:常恒啊你还要我怎么样嘛?我比天天出来玩出来喝酒的那些朋友,已经好多了。
“咚咚隆咚锵。”正蹲在马路边苦苦思索的侯毅,被一阵电子锣鼓声吵醒。
抬头一看,一家彩票店门口很热闹,围了不少人,正在七手八脚的挂起红色横幅,等横幅扯得平整了,侯毅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热烈祝贺本站XXX期彩票中出亿元巨奖。
侯毅心中一动,这家彩票店是常来的,暗暗觉得不妙。站起身来走过去,扒拉开人群进到店里,看清楚墙上贴的大红喜讯上,上礼拜的那期中了巨奖的几个彩票号码,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
当晚,侯毅大醉,砸了那家他常去喝酒的路边排挡。徐先和范西凉赶过去道歉赔钱,老板和他们都是熟人,也就没有深究。
常恒失踪的第十天,徐先和刘朗去了侯毅家。
侯毅居中坐在长沙发上,神情呆滞,一身的酸臭味。徐先刘朗分左右坐下,一人抽烟,一人喝茶,三人定定地盯着电视机里跑动的人影,那些人影身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统一服装,疯狂地追逐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球,但总是只有一个人影能够接近那小球。
侯毅喃喃地说:“那几个号码,我买了很多年了,几乎每期都买固定的那几个号。几个数字是根据我和常恒的年龄加上出生月份和日期,搭配组合出来的,我买得多了,所以常恒也知道这几个数字。因为好几年一直都没有中,就感觉这组数字就快要出现了,今年我就加倍投注,十倍二十倍的买。”
徐先继续抽烟,刘朗继续喝茶,侯毅就继续喃喃:“偏偏那天,我开车搭着常恒刚到彩票站门口,碰上个兄弟,找我帮办点事情,我就停在路边和那个兄弟说话。常恒不想听这些,就从摩托后座上下来,她一个人进去彩票投注站帮我买的。”
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偏偏,就中了。”
常恒接下来做的事情就是谁都知道,但是谁也不会说的内容了。
徐先开口了,一开口就不是好话:“什么叫帮你买的?你给她钱了?而且是明着说了是买彩票的钱?谁听见了?”
事情已经至此,侯毅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长叹一口气,那么大的事情发生,过了好几天了,也开始认命不再纠结:“算了算了,不计较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况,以前只是猜测,现在我终于死心塌地相信了,她不爱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
刘朗:“她人在哪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她爸妈还在装不知道啊?”
侯毅:“去彩票中心领奖金的照片,我都看见了,虽然戴着面具,难道我认不出是她吗?我的天啊,还戴的是个猪八戒的面具,丑死去了,哈哈,哈哈。”
徐先刘朗陪着干笑几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亿面前,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不管说得再漂亮,再冠冕堂皇,听的人都不会好过一点点。再坐了一会,起身告辞了。
走在深秋的风里,徐先仰天长叹:“女人啊,真够狠的。”
刘朗是从来觉得侯毅配不上常恒的,而且刚看过一个武侠连续剧,点头说:“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果然一有机会,就飞走了。”
徐先哭笑不得,重重一拳打在刘朗的肩膀:“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刘朗:“难道真的是有钱就变坏?但这句不是说的男人么?还好吕芷不是有钱人,我虽然也没什么钱,但是她不愿意工作,也随她吧。我宁愿她没有钱了。”
徐先:“常恒的心思不在侯毅那里,这个谁都看得出来,都知道会离开,但是不知道,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够狠,也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