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士林还未至门前，一阵唠叨声传来
“这个挨千刀的，一天到晚净给我找麻烦，这都几天不出工了，这一家子喝西北风呀，什么麻烦都往家里带，今天又带俩小麻烦……”
余士林赶紧跑过去“快别，都是自家人，谁没有个不顺……”
“他不顺？我们不顺的时候他家干嘛了，当初咱们富贵生病急需用钱，咱们低三下四求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干了什么”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想着干什么，士成他爹后来不是帮咱了吗？你这事还记上了，何况人死灯灭，留下俩可怜孩子受冻挨饿的，咱也不忍心是不是……”
……
发牢骚的是李翠花，是余振国的二婶。
一阵劝说总算是稳定下来。李翠花继续为俩孩子收拾着衣服，其实李翠花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千百个不愿意，心里还是很挂念着这俩孩子，农村妇人就是这样没啥文化，喜欢发牢骚但心是好的，看个台湾情感剧照样哭的稀里哗啦的。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余家人心向善，娶进门的人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虽不到吃斋念佛的地步，道也个个都是过路不愿踩死蚂蚁的主。
看李翠花牢骚着还是把衣服收拾完了，余士林嘿嘿笑着，便把收拾好的衣服和被子裹了起来，这些衣服都是昨天听到余士成突遭变故，留俩可怜孩子，街坊邻居都来伸一把援手，陆续送来的，虽然衣服被子都不是新的，但对于这俩孩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余士林裹好，便出门去，一边走着一边开始为这俩孩子谋划着。
平日里余士成做一些砌墙，换瓦等一些泥水匠的营生，加上农村庄稼地里的收成去掉公粮，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于是想着把泥瓦工的手艺，教给老大余振国，日后也能有个生计，至于二娃余兴邦，现在虽说六七岁的样子，但穷人家孩子早当家，不怕吃苦。晚些时候把羊牵回来，以后去放羊，养出一栏羊也能有不少收入。
思考着已经进门。看到屋里，二娃躺在振国怀里睡着了。振国正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余士林进门也没发觉。
“振国，我带了些衣服被子，这些都是街坊邻居送过来的，一会把衣服换上。你兄弟俩这衣服不抗冻，收音机里说最近又要降温，你俩也别回堤上了。那里比不上这里暖和，一会我去把羊牵回来。再弄个炉子过来，在里屋给你们支个床，晚上你俩在这守灵……”
“不了叔，我去吧，我看看那边还有需要收拾的一块收拾过来，我爹这边您帮忙看一会”说着俯首磕了个头。
“也好，有用的带回来，带不回来的我这都有，早去早回，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慢点，注意安全”
“嗯”
去的时候余士林本不想让二娃跟着。奈何没了爹，二娃只认这哥哥，刚放下就醒了，只好让他跟着，只好对振国千叮万嘱的，生怕有个闪失。
看着余振国拉着兴邦的手，的确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余士林也就多了几分安心。
俩兄弟慢慢走着
“哥哥，爸爸什么时候醒过来，他说他要带我去逛庙会呢，还给我买糖人，爸说我的生日快到了……”
“小邦”
“嗯”
“以后哥哥给你…买…哥哥会…好好疼你”声音哽咽，大颗的泪滴滚落，泪眼模糊了前方的路，却擦亮了那颗坚定的心！他发誓要对弟弟好，永远守护弟弟。
转眼到了堤上。两只羊可能通灵，听到兄弟俩回来了，咩咩叫了几声，兄弟俩直接进了屋。把床上东西卷了，也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那个年代，家不存金的，大炼钢铁，用的炊具也仅仅是个陶罐。还有仅存的几件破衣服，看到桌边放了一个用烟盒各种包装盒制成的小本子，上面写满了大小多少赵钱孙李，那是余士成用来教孩子写字用的，余士成小的时候上过私塾，认得几个字，孩子上不起学他来负责教孩子识字，一些画面出现在脑海，振国努力的不去想，天黑路滑，现在的任务是赶紧收拾带弟弟回去，便闭着眼把小本子收了起来，留个念想，这也是以后小兴邦能够好好学习的动力，每次兴邦顽皮，振国都会给他看一下小本子，这也成了兄弟两个的座右铭。
经过半个钟头的不断取舍纠结，终于收拾装好，于是带上弟弟牵了羊，开始往回走，也在不时的回头望，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这个四面透风，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地方，却是给他们带来很多快乐时光的地方，但更多的是出现在每个角落里的那个慈祥的笑容，以后不能想了，因为想多了会让自己变得柔弱，人怎能跟命运臣服呢？
甩甩头，看了看鼓弄着玩具的弟弟，和后面紧紧跟随的羊，想来这些就是他的全部了。
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人。还没看清就道：“振国，都收拾完了，等你们许久还没来，等的着急了，就过来看看，我来拿东西。你领着兴邦，快些到家，你婶熬了粥，赶紧回家趁热吃了暖暖身子。族里亲戚我都联系了。明天一早都过来支锅台准备理事，快些把你爹的事了了，快过年了”
月光下看到屋顶上烟冲冒着烟，屋顶上的灰白也在慢慢退却，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村里的最后一抹灰白慢慢褪去。
“走，快进去吧，我在里屋点了炉火，床铺你婶已经铺好，晚上你俩也能睡的安稳，后半夜我来守着，你们只管去睡就行，东西先放着，回头再收拾，现在去后面吃点饭，热乎热乎。”
边说着余士林把羊拉到墙角拴上，扔了点干草。回来时见俩孩子已回去跪着，便上前道
“振国，你二婶做好了饭，过去吃些吧，带你弟弟暖和暖和。”
“来，兴邦，跟二叔去喝汤”
振国三步两回头，跟着余士林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