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做好了饭菜等待丈夫回家，在花园里，儿子还在读书，她看着孩子的身影不由微笑着，觉得自己很幸福，作为一个女人，丈夫能干体贴，儿子就懂事聪明，一家和睦美满，多么美好的生活。
不久，门轻响，果然是丈夫杜平回来了，杜夫人迎上去，接过杜平的长衫，杜平向妻子笑笑，走进去，抱住扑过来的儿子，问着儿子又背会了什么文章，一边和妻子走向餐桌。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在笑着，这就是最平凡的幸福。
杜平是平南王府的乐师，有极深造诣，收入颇丰，虽然地处边陲，也是繁华之地，他们的日子很富足。
他们正吃着饭，有人敲门，这个时间谁回来，杜夫人抬起头，杜平去开门然后杜夫人听到杜平惊喜的声音。
“马师兄，是你！”
“长歌，你让我好找……”
长歌？谁是长歌？杜夫人有些忐忑，早知道杜平不是本地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亲戚来过，怎么有个师兄？
接着杜夫人看到了马长荣，马长荣胖胖的，很和气，但少了一只胳膊，腰上还挂着长剑，总让杜夫人有些心惊。
杜平道：“我和马师兄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
杜夫人和孩子都施礼问好，马长荣笑着拍拍孩子，说了几句后，忽然问：“想学剑吗？“
孩子道：“想！“
马长荣对杜平道：“我就知道，这是与生俱来的。“
杜平的脸色有点奇怪，杜夫人心中希望这个马长荣快点离开。
后来，杜平和马长荣两人在一个屋内秉烛夜谈，杜夫人进去送茶，看到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杜夫人出来，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半夜时分，杜夫人听到两人似在争吵，虽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
杜夫人半梦半醒到了天亮，起来发现杜平已经在做早饭，杜夫人忙道：“让我来。“
杜平道：“不如一起吧。“
杜夫人道：“你去陪马师兄，这里交给我。“
杜平道：“马师兄已经走了。“
杜夫人可以看出丈夫心绪不宁，但没有问什么，她也希望马长荣赶紧离开，不要打扰他们安静的生活。
接下来的数日，杜平表面上看如往常一样，杜夫人却直到丈夫在强颜欢笑，这个马长荣应该还在附近。
这日天刚亮，门口传来惊叫声，杜夫人忙过去看看，也不由叫了一声，吓得瘫倒在地。
杜平过来也是全身一震，原来竟是马长荣在门口的树下上吊死了，杜平抱着马长荣的尸体失声痛哭。
后来来了官差，很晚杜平才回来，久久不愿说话，杜夫人让孩子早早睡下，自己依偎在杜平怀中，杜平搂着妻子，两人都不说话。
杜平之后郁郁寡欢，只有在和孩子一起时才有笑脸，总是看着孩子读书，学琴，孩子想去武馆学武，杜平也同意了。
杜夫人起初有些担心，后来觉得丈夫心情渐好，也放宽了心。
这天夜里，哄好儿子睡觉，杜夫人闻到香味，走到后院，看到那里已经摆好香案，杜平正在祭拜，口中默默有词，时不时磕着头，杜夫人不知道他在祭拜谁，走过去，跪在杜平旁边，双手合十，然后额头贴在地上。
两人跪了一会，杜平扶起妻子，道：“你不必如此的。”
杜夫人道：“我们是夫妻，对你很重要的人我也一定要这样。”
杜平拉着她的手，坐在地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杜夫人左右看看，脸红了。
杜平双手抱住她，杜夫人小声道：“别这样，老夫老妻被别人看到不好。”
杜平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出身好，性子也好，却肯嫁给我，我很幸运，也很感激。”
杜夫人道：“你是好人，我愿意。”
杜平抱紧了些，道：“我很少说我从前的事，其实我……”
杜夫人道：“你不必说，我不关心你的从前，也不在乎。”
杜平道：“其实我不知道我多大，叫什么名字，在我两三岁的时候父母被坏人杀死了，就在我的面前，当时什么情形，父母的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多红红的血，十岁以前我总会梦到血，就会被吓醒，还会尿床，师兄弟都嘲笑我是个胆小鬼。”
杜夫人握紧杜平的手，杜平道：“后来我也去查过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身世又是怎样，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没有人记得他们，只知道姓杜。我的名字是我师父给我起的，我师父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救了我，给了我一切，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我师父那样光芒万丈的人了。”
杜平骄傲的道：“我是正义庄的弟子，是天下第一凌傲宇的弟子！“
杜夫人没有料到丈夫居然是江湖人，她从来没有看到丈夫用过武功。
杜平道：“今日是我师父二周年的忌日，师父创立正义庄，我的师兄弟都是正义无畏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是个不肖弟子……我对不起他们。“
杜夫人道：“不，你不是坏人。“
杜平嘴唇颤动，久久不语，杜夫人把他抱在怀中，杜平叹了口气，轻轻离开妻子，走到香案前，在下面拿出一个包裹，慢慢打开，里面一把剑。
原木的剑鞘，看着很有来历，杜平表情庄重，握着剑柄，剑并没有出鞘，但杜夫人感觉杜平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
杜平道：“其实我不叫杜平，我的名字是杜长歌，马长荣是我的师兄，我们所有师兄弟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长字。“
杜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杜长歌道：“我现在把我之前的事都告诉你。“
“不要……“杜夫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要说，我们现在这样就好…..“
杜长歌道：“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以后我不会再隐瞒任何事情了，师父一共有三十四个弟子，像我一样，都是孤儿，师父养育我们，教我们武功，希望我们都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我们有了孩子后，我才知道师父培养三十七个孩子是多不容易。”
杜夫人道：“不是三十四个吗？”
杜长歌道：“我师父有三个亲生儿子，我们都是他的弟子。”
杜夫人笑笑，杜长歌停了一下，道：“我们师兄弟虽然性格不同，但都很友爱，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十七年前。
张长先，王长生被几十人围住，他们却毫不在乎，张长先道：“你们以为你多就了不起，告诉你们，我们是正义庄的弟子，是天下第一凌傲宇的弟子。”
王长生道：“你们为祸一方多年，今天该有报应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还吓不倒有五十多人的贼人，但他们两人毫无惧色，先出手了。五十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张长先和王长生背靠背，已经险象环生。
张长先大声喊：“杜师兄，你再不来我们就做鬼了！”
话音才落，杜长歌落在张长先身边，道：“这么大声，你想吓死我？”
杜长歌笑着，手中剑不断疾刺，他的面前一下子倒下一大片，都是被刺中穴道失去行动能力。贼人们见杜长歌如此神勇，纷纷逃开，杜长歌手下不停，一个个贼人在他面前倒下，张长先道：“这些坏人无恶不作，杜师兄你不用留情。”
杜长歌道：“我只管制住他们，剩下的都交给你们了。”
王长生道：“好了，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不久，他们就将五十多贼人全部打到，张长先将匪首和几个罪大恶极之徒刺死，杜长歌远远站着，没有看张长先除恶，王长生道：“杜师兄，你心肠太好了，这些人无恶不作，都该以命抵罪。“
杜长歌道：“你们如何处置他们，我不管，只是我不想杀人。“
王长生道：“师兄，你是菩萨心肠，希望他们能改邪归正。”
他们将贼人处置完毕，谢长凡，李长云等人才到，张长先道：“你们现在才到，是为我们收尸来的吗？”
谢长凡道：“有杜师兄在，其实我们也不必来。”
张长先一把搂住谢长凡，道：“住口，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长云对杜长歌道：“我们那边点子扎手，这次多亏了杜师兄了。”
杜长歌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谢长凡摆脱了张长先的纠缠，道：“还是老套路，最后到正义庄的，请全鱼大宴！”
几人兴高采烈，快步向前，他们刚刚除掉了一伙江湖恶势力，步伐轻松兴奋，他们那时都很年轻，意气风发，未来无限。
杜长歌并不喜欢这种师兄弟间的追逐游戏，但他很想尽快回到正义庄，一路之上，没有保留，前面是一片树林，穿过去，就可以看到城墙了。
林中传来惨叫声，接着是数声临死前的惨呼，杜长歌停下脚步，里面有打斗声。还有人喊：“我们可是铁网帮，你竟然……”
话音断了，想是说话之人已经被杀了。杜长歌竟然听到了女人的哭喊，铁网帮是运河上的小帮派，总舵与正义庄同城，双方偶尔还有来往，难道是铁网帮的仇家寻仇，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杜长歌潜进林中，看到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打斗，地上还有七八具尸体，旁边有十几辆大车，大车边上有十多个女人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都去死！“
说话的是被围攻的人，他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手持怪异的长剑，出手极快极狠，铁网帮的人很快就被杀光了，他身边一地尸骸，这人看上去很得意，大笑了几声，对女人道：“你们都跟我走，以后都侍候我，否则……“
剑光一闪，一个女人横尸就地，其他女人惊呼惨叫，那人道：“再喊就杀了你们！”
女人们不敢出声了，这人出手太快，杜长歌来不及阻止，他心中奇怪什么时候江湖中有这样一个狠角色出现了？
这人看看马车装着的货物，有金银古董，还有药材美食，不由满意点点头，随手摸了一个女人的胸，道：“都是我的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杜长歌走出来，道：“杀了人，抢东西，就想一走了之？”
这人看看杜长歌，道：“你是什么人，特意跑出来找死吗？”
杜长歌道：“正义庄杜长歌。”
这人笑笑，道：“我听说过你，天下第一的凌傲宇是你师父，也好，我先杀了你，改日再杀了凌傲宇，也当当天下第一。”
杜长歌道：“阁下实在是狂妄嚣张，只是你这种人，提我师父的名字也是亵渎。”
这人道：“在下姓钟，大家都愿意叫我钟馗……”
正说着，他突然出手，白光一闪，杜长歌好像没有动，钟馗却没有刺中。杜长歌道：“阁下倒真是一个卑鄙小人。”
钟馗道：“有点本事，难怪你敢在这里装模作样，我这个钟馗不抓鬼，却喜欢让活人变鬼。”
他又在说话间出剑，杜长歌这次退了一步，钟馗狂妄，但剑却是够快，不但快还很诡异，飘忽不定。
钟馗剑法之高出乎杜长歌意料，已经有很久没有碰到如此厉害的人物了，杜长歌防守的滴水不漏，静静观察钟馗的剑路。
钟馗却越战越勇，杜长歌不住倒退，女人们都心惊肉跳，杜长歌是她们唯一的救星。
杜长歌后背撞到一棵树，身子一歪，钟馗趁机猛攻，杜长歌剑势丝毫不乱，钟馗的剑快得几乎看不见，杜长歌靠在树上，看上去局势不利，钟馗却连杜长歌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杜长歌剑一摆，钟馗退了一步，这是他第一次被逼退，钟馗哼了一声，又攻了过来，剑还是那么快，杜长歌离开树边，又一步步后退，几十剑之后，钟馗退了一步，他不甘心，接着冲上去。
如此反复几次，钟馗看上去剑没有变慢，但杜长歌已经不退了，不久，反而是钟馗开始后退，一步一步，他的脸上汗水如雨。
杜长歌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剑势也没有变快，钟馗却越来越狼狈。
钟馗退了几步之后，忽然手中剑猛掷出去，一道白光直扑杜长歌。
这一剑声势骇人，突然而发，剑光穿过杜长歌最后剑钉在一棵树上，直没入柄。女人们惊叫起来，杜长歌却大喝一声，原来那一剑只是从他身边擦过，而随着大喝，钟馗惨叫一声，身子向后飞，重重撞在一辆大车上，大车直接散架，里面装的绸缎珍宝落了一地。
杜长歌长剑回鞘，回头对女子们道：“你们都没事吧。”
这些女子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兀自瑟瑟发抖，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站起来，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杜长歌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如此境地？”
女孩道：“我们家乡遭了灾，实在没有活路，就被卖给了铁网帮，接着要被卖去妓院。“
杜长歌怒气上涌，铁网帮就在正义庄眼皮底下，竟然敢贩卖人口，道：“车上这些东西都是铁网帮的吧？“
女子们点点头，杜长歌把所有箱子打开，把能找到的钱财都分给这些女子，让她们自行回乡，她们千恩万谢，只有那个女孩站着不动，也不拿银子，只是看着杜长歌。
杜长歌道：“你怎么不走？“
女孩道：“我叫小红，恩公的名讳是杜长歌？“
杜长歌点点头，道：“快点走吧，以后好好活着。“
小红忽然跪在杜长歌面前，道：“我求您不要让我走，我想跟您走，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丫鬟，佣人，扫地，洗衣，做饭，什么都行，只求您不要让我走。“
杜长歌道：“我居无定所，怎么能带着你走，何况也不方便。“
小红拉着杜长歌的衣服，眼泪流了下来：“我没有亲人，身单力弱，要这些钱财有何用，迟早会被人抢走，那时只怕比卖入妓院还要惨。“
杜长歌道：“世上没有那么多坏人，好好过日子会需要这些的，快走吧。“
小红哭着不走，但她哭声忽然停了，因为口鼻流血的钟馗站了起来。
杜长歌轻轻推开小红，对钟馗道：“我看你剑法奇高，必定是有才智之人，我断你经脉，废你武功，希望你能将头脑用于正道，还可以安然善终，再做杀孽，你会后悔的。“
钟馗目露凶光，道：“我迟早要杀了你，杀光正义庄！“
杜长歌道：“你恐怕杀不了什么人了，你从现在开始天天练功，只怕也要十几二十年才能有现在七八成功力，那时你人也老了。“
钟馗道：“你让我成了废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杜长歌道：“等你知道了生命艰辛，你就不会乱杀人了。“
钟馗吐了口血，恶狠狠看了杜长歌一眼，一瘸一拐慢慢而去。
小红仍然没有走，杜长歌怕她再纠缠，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不见了。小红大喊着他的名字，泪水一直流着。
杜长歌进城，快步走到正义庄，在门口看到了谢长凡，谢长凡看到他，道：“杜师兄，你怎么才赶回来，我们快点去练武厅，凌三哥又和人比武了。“
正义庄成名已久，总有人上门比武切磋，凌傲宇年事已高，身份尊崇，自然不会与人动手，其他弟子也都会婉言谢绝，只有凌三尤其喜欢真刀真枪较量。
杜长歌看到谢长凡的表情就知道来者不善，走到练武厅，看到马长荣已经在里面了，心中一宽，有马师兄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杜长歌把目光投向中央，身材高大的凌三正与一人交战正酣，对手剑招沉稳，每隔十几剑就有怪招，让人防不胜防，是个难缠的角色。凌三出招依旧威猛，每一剑风声十足。
这时，张长先等人也来了，向杜长歌点点头，指指王长生，显然王长生是最后到正义庄的。
杜长歌也点了下头，随即走到马长荣身边，道：“马师兄，这人什么来头？“
马长荣道：“他叫唐明，是蜀中唐门的人，是替唐钢探路的。“
“唐钢……“杜长歌点点头，唐钢是以剧毒暗器闻名的蜀中唐门中的另类，剑法高超，是西南一代用剑的第一高手，这几年名头甚响。
马长荣道：“听说唐钢剑法自成一派，这个唐明恐怕只有唐钢的三成功力。“
杜长歌看着唐明，道：“这个唐明剑法沉稳，已经不是寻常人物，如果只是唐钢三成水平，那唐钢剑法之高，已经难以想象。“
万长骏叼着长烟枪走了过来，杜长歌低头施礼，万长骏点点头，道：“唐钢若是来正义庄挑战，只有你能对付他了。“
杜长歌道：“尽力而为。“
万长骏道：“凌三弟能不能胜？“
杜长歌道：“凌三弟功力强于对方，只要撑下去，再过几十招，唐明的速度会变慢，不出意外，那时三弟会击败他。“
果然，几十招后，凌三击落唐明的剑，唐明认输，凌三道：“承让了。“
唐明道：“正义庄果然藏龙卧虎，在下衷心佩服，半年之后，家兄唐钢会再来拜会各位英雄。“
唐明四面施礼，礼貌而去。
唐明走后，正义庄弟子在演武厅中央复盘方才的一战，一招一式放慢动作，仔细拆解唐明的招式，他们就是这样了解各派剑法的。
万长骏道：“唐明剑招沉稳老练，与王长生师弟的剑招很像，只是因为体力不足才败北，王师弟所以你也要勤练内外功。”
王长生点点头，万长骏道：“唐钢是个厉害人物，半年后由杜师弟迎战他，杜师弟要好好准备。”
杜长歌也点点头，凌三道：“万师兄，我也想和唐钢交手。”
万长骏道：“杜师弟是正义庄众弟子中剑法最高的，面对唐钢也没有必胜把握。师父是天下第一，我们也不能堕了正义庄的威名，所以只有杜师弟出马了。”
凌三很不甘心，却没有多说什么，等众人散去，凌三叫住杜长歌，非要与他较量。
杜长歌不愿意，凌三一再坚持，杜长歌道：“三招如何？”
凌三道：“十招。”
杜长歌点点头，凌三握紧长剑，凝聚力气，不久，大喝一声：“来了。”
凌三剑招威猛，速度也快，完全不像刚激战过一场，几剑之后，杜长歌被逼入角落，凌三道：“你还不拔剑！”
就在此时，杜长歌忽然穿过剑光从凌三身边掠过，人已经到了门口，道：“十招已过，我要去拜见师父了。”
凌三追到门口，万长骏站在那里，杜长歌已经没有了身影，万长骏道：“算了，三弟，要想和杜师弟交手，没有十年苦功是不行的，现在还太早了。”
凌三道：“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他，但是我受不了他从不认真和我交手，这让我不甘心。”
万长骏道：“剑是凶器，全力出手会伤人的，大家是同门，杜师弟当然不会全力出招，才会一直逃开。”
凌三道：“我希望他能把握真正当成一个对手，我虽死无怨。”
万长骏道：“三弟，天下之大何必纠结在自己师兄弟上，放宽心胸，剑法也会提高的。”
万长骏拍拍凌三的肩头，道：“你已经很强了。”
凌三握着剑，没有说话。
杜长歌走到后面院子，在院门外整理好衣服，道：“弟子杜长歌拜见师父。”
他推门而入，看到凌傲宇坐在房檐下，看着院中的竹子，凌傲宇此时已经七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
凌傲宇道：“唐门的人已经走了？”
杜长歌道：“唐钢半年后会来约战。”
凌傲宇道：“听说唐钢剑法独树一帜，我也想见见年轻才俊。到时你们就在院子里较量吧。”
杜长歌道：“在这里？”
凌傲宇道：“这里有何不好？”
杜长歌道：“怕惊扰师父休息。”
凌傲宇道：“我老了，天天都在休息。”
杜长歌道：“师父永远是天下第一。”
凌傲宇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天下第一，也没有不败剑法，你已经很出色了，只是没有被逼入过绝境，这就是你唯一的弱点。”
杜长歌道：“倒是有过几次遇险，不过确实没有到过生死一刻。”
凌傲宇道：“真正的剑客在绝境中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这才是为什么高手与高手过招才会提高。”
凌傲宇看着杜长歌，道：“你天赋太好，成年以来，几乎没有人是你的对手，让你缺乏必胜的信念和足够的霸气，没有像样的对手，会让人失去进取心，希望唐钢足够强大，能让你的天赋尽情发挥。”
杜长歌道：“弟子一定会尽全力。”
凌傲宇道：“还有半年，不必急，也不必将唐钢太放在心上，没事抬头看看星星，天宇间无拘无束，没有尽头，剑道也是如此。”
杜长歌道：“弟子受教了。”
师徒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杜长歌扶凌傲宇进屋，屋子很大，很空，只有一榻，一案。
桌案上有一壶清水和一把剑。
雪剑。
杜长歌看着雪剑，凌傲宇道：“你想用这把剑吗？”
杜长歌摇摇头，道：“这把剑锋芒太盛，我驾驭不了。”
凌傲宇道：“我曾想把这把剑传给你，不过如你所说，这把剑需要坚韧性格的人使用，你的心肠太软，不适合这把剑。”
杜长歌道：“师父一定会找到雪剑的传人。”
凌傲宇道：“也许一直放在这里是最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色将晚，杜长歌拜别而出，走到前院，正要回房间，看到万长骏走进院子。
万长骏道：“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正好你在，陪我喝一杯。”
杜长歌道：“我吃过饭了，不过可以陪你，你怎么忙到现在?”
万长骏道：“都是些琐事，为了些阿堵物。“
杜长歌道：“我们一直游手好闲，全靠师兄养着了。“
万长骏道：“你们能好好的，我累些也无所谓。“他们走到偏院亭子中，摆好酒菜，杜长歌道：”万师兄，你太辛苦了，该好好歇歇了。“
万长骏道：“哪有时间休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家业越大，越容易一夕败掉，兄弟们都没有忧患意识，师父威名极盛，大家行走江湖总有方便，太过顺利难免有骄娇二气，虽然大多学剑努力，但成就都可以预见，不像你，不可限量。“
杜长歌道：“我倒不敢这么想。“
万长骏道：“你有时也太谦虚了，不过也好，谦虚不会树敌，正义庄越来越大，树大招风，这些都是难免的，只要你打败唐钢，正义庄的名声会更响，唐钢风头很盛，仅次于前些年的江潜龙，我又怕你有什么闪失。“
杜长歌道：“败，就是死啊。“
万长骏道：“是啊，对方找上门来，只有拼死一战，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总不能让师父出来应战，想来想去，只有靠你了，关键时刻，我们都是无能之辈啊。“
杜长歌道：“万师兄，你已经够辛苦了，事关正义庄声誉，交给我吧。“
万长骏道：“我们都相信你，其实我也去查了有没有关于唐钢剑路的传言，没有什么有用的。”
杜长歌道：“与他交手的都死了。”
万长骏点点头，道：“江湖中卧虎藏龙，就怕唐钢这样的人层出不穷，那时就有的忙了。”
杜长歌道：“说到卧虎藏龙，今日我在城外碰到一个剑手，他抢劫铁网帮财物，杀了不少人，这人的剑法奇快，可惜心术不正，被我废了武功。”
万长骏道：“竟有这事，你又为民除害了。铁网帮一直发水路财，怎么到了岸上？”
杜长歌道：“铁网帮还买卖年轻女子进妓院，真是可恶。”
万长骏仔细听杜长歌说完经过，道：“你想灭掉铁网帮吗？”
杜长歌道：“我只想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少作恶。”
万长骏道：“江湖中黑白两道，铁网帮在江河混饭，自有黑道规矩，他们若是按规矩做事，我们如果去管，也是不守江湖规矩，仗势欺人。”
杜长歌道：“原来竟这么麻烦。”
万长骏道：“想当名门正派本来就不容易，不是武功高能砍人就行，要黑白两道都给面子，更不能随便断黑帮活路，黑帮中也有好汉。不过，我会去劝铁网帮收敛一点。”
杜长歌道：“万师兄，什么都要想到，我想想都累。”
万长骏道：“咱们各司其职，都是为了正义庄好，报答师父的大恩。对了，师父有没有告诉你该如何应战唐钢？”
杜长歌道：“师父让我多看星星。”
万长骏抬头看看夜空，天上星光闪烁，道：“也许师父是讲将来江湖都会像仰望星空一样仰望你。”
杜长歌笑道：“听说看星宿能看出未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万长骏道：“事在人为，想天命也是无用，师兄弟们都站在你背后，你一定会继承师父衣钵，将来也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我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杜长歌暗中想，并没有说出来。
之后的日子，杜长歌没有走出正义庄，按自己的节奏练剑，这日，凌三过来找他，杜长歌请他进屋，凌三道：“我来不是找你比试，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正义庄几年，我相信你能赢唐钢。”
杜长歌道：“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凌三道：“我想去江湖中去找高手真正较量，让自己变得更强。”
杜长歌道：“那也不必离开那么久。”
凌三道：“我已经决定我的人生之路了，我不会娶妻生子，我一辈子都会练剑，变得更强，被人杀死也无怨无悔。”
杜长歌叹了口气，凌三道：“正义庄有众多师兄弟，其实还是要靠你，你多保重，也许有一天，我足够强了，会站在你对面的。”
凌三离开的背影很坚定，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让杜长歌有些羡慕，他走到练武厅，里面十几个师兄弟正在练剑。张长先，谢长凡王长生等人都都是满头大汗。
曾经他们一起练功，后来，他们都难及杜长歌项背之后，杜长歌自己修炼了，他已经有多年不在演武厅练剑了。
里面的每个人都在练最基本的拔剑，刺，挡，当年杜长歌也是这样千万次练出来的，张长先看到杜长歌，道：“杜师兄，你来给大家亮一手。”
杜长歌走到中央，压低身子，手握剑柄，众人凝神屏气，忽然白光一闪，杜长歌身子没有动，右手完成了拔剑刺出回鞘，只在一瞬间。
大家一起喝彩，功力差的，根本看不清楚杜长歌的动作。杜长歌道：“拔剑是最基本的动作，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最快的拔出剑来，快一分就多一分胜机，要数万次数万次的练习。”
马长荣在一边道：“剑是正义庄的基石，大家该以杜长歌为榜样，刻苦练习。”
大伙应了一声，马长荣道：“杜师弟，你左右无事，陪我走一趟。”
张长先道：“马师兄，你这就要走，你的肚子恐怕永远瘦不下来。”
大家都笑了，马长荣拍拍自己的肚子，和杜长歌走出去。马长荣道：“杜师弟，怎么来演武厅了？”
杜长歌道：“凌三弟离开了正义庄，我信步过来看看。”
马长荣道：“凌三弟的性子大家都清楚，出去历练历练也许会更成熟。”
杜长歌道：“凌三弟说走就走的果断，我们谁都比不上。”
马长荣道：“他更加执着于剑，相比之下，我们的分心的事太多了，我们都不算真正的剑者，正义庄中真心求剑的只有你和他两人。”
杜长歌道：“我可不敢当，对了，马师兄，你要我随你去何处？”
马长荣面带难色，道：“去女人窝，找凌大哥，他又欠账了。”
杜长歌一怔，马长荣道：“你要去为我做个见证，要不然去了那种地方，你嫂子恐怕三天不会让我进屋。”
马长荣是师兄弟中不多的早早成亲的人，畏妻如虎，杜长歌笑了一下，两人走到凌长伯住下的妓院，当时他们都没有料到凌长伯会在这里住十几年。
杜长歌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紧张，还未进门，里面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彪悍的大胡子，妓院老鸨亲自相送。
马长荣认出大胡子是铁网帮帮主铁风，铁风看到马长荣忙过来打招呼，在妓院碰到熟人很尴尬，但马长荣对江湖人物还是应对自如，铁风对马长荣毕恭毕敬，正义庄在江湖上名声响亮，铁网帮只是个小帮派。杜长歌讨厌铁网帮，只是点点头。
老鸨也巴结着马长荣，亲自领他们却二楼凌长伯的房间，一路上絮絮叨叨，说凌长伯如何照顾她们，人如何好。
马长荣没有任何不适，杜长歌知道自己若是一个人来肯定不知道如何同这个烦人的老鸨打交道。
到了凌长伯的门口，马长荣敲了下门，道：“凌师兄。”
“进来，轻点，别带进来风。”凌长伯在里面应道。
马长荣轻推开门，和杜长歌走了进去，屋子很大，很豪华，地毯中央，两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凌长伯在一边仔细观察，手中拿着毛笔。
马长荣道：“凌师兄，你在做什么？”
凌长伯道：“都别说话，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后面的话是对两个女人说的。
凌长伯前后左右，有时会凑到很近仔细看着，一个女人道：“凌公子，人家快撑不住了。”
凌长伯道：“好了，辛苦你们了，歇息一下吧。”
两个女人一起躺在地毯上，完全不顾忌马长荣和杜长歌，竟然抱在一起，亲了起来。
杜长歌哪见过这种场景，耳红心跳，凌长伯道：“想不到杜师弟也来了，这就对啦，这里很不错，你该常来看看。”
马长荣道：“不要再教坏杜师弟了，你欠的账已经全都还上了。”
凌长伯道：“****乃是天地和谐之法，杜师弟，千万不要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男人找女人可是天经地义的。”
杜长歌道：“这就不劳师兄操心了。”
凌长伯摇摇头，道：“杜师弟，你将来可是要后悔的。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用你们来送钱了，我的画已经可以买上价钱了。”
马长荣道：“用剑的的手来握笔，还要画春宫画？”
凌长伯不理他，却道：“杜师弟，你每日除了练剑还在做什么？”
杜长歌道：“就是大家一起吃饭闲聊。”
凌长伯道：“这多无趣啊。只要选了剑，就只有打打杀杀，杀人有什么意思，你们每个人手底下都有几条人命了吧，尤其是杜师弟你，小时候连虫子蚂蚁舍不得踩死，杀一只看门狗，也要哭上几天，现在却要杀人，卷入江湖恩怨最麻烦，哪像我现在，无忧无虑。“他一下躺在两个女人中间，左拥右抱。
凌长伯道：“都像我一样，不拿剑只拿笔，少说话多做爱，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纷争。“
马长荣笑道：“你总有奇谈怪论，我们该走了，你开心就好。“
凌长伯道：“正义庄现在怎么样了，我这不孝之子没有影响正义庄的大名吧。“
马长荣道：“一切都好，师父身体康健，兄弟声望日隆，你放心吧。“
凌长伯道：“那我就送客了，杜师弟，马长荣想来这里却不敢来，你倒是该常来，学到的东西将来受用无穷。“
杜长歌道：“我看还是不必了。“
凌长伯道：“美女起来送客。“
两个美女站起，马长荣和杜长歌落荒而逃，走到外面，马长荣道：“今日的事万万不能告诉你嫂子。“
杜长歌道：“放心，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两人一笑，走回正义庄，杜长歌回到房间，静下心来，凌长伯的话对他还是有触动的，学剑总会杀人，总会有鲜血，想到这些，心绪不免烦躁。这时，他抬起头看看天空，所谓看星空，就是要看天地之大来平静身心吧。
之后，杜长歌极少练剑，每日读书一副要考状元的样子，时不时请教城中大师，学习音律。
万长骏看着奇怪，也许是与唐钢大战前的放松吧，不过，杜长歌时常去凌傲宇处，凌傲宇没有说什么，万长骏也就放下心来了。
如此过了半年。
唐钢来了。
这天晚饭过后，杜长歌听到凌傲宇院中传来笛声，心中一惊，整个正义庄没有人会吹笛子，他来到院子外面，笛声优美，直透人心，曲调有高有低，有急有缓，时而如温柔倾诉，时而如狂如癫，让人不禁随着笛声心情起伏，不久，笛声渐低，却不断绝，杜长歌沉浸在笛声中，此时，凌傲宇道：“此曲只应天上有，长歌进来见过唐公子。“
杜长歌走进去，关上门，看到一个一袭白衣，风采照人，手持金色笛子，腰悬长剑，举止优雅。
白衣人道：“在下蜀中唐钢，对面应是杜长歌公子。“
杜长歌道：“公子二字愧不敢当，在下杜长歌见过唐公子。“
唐钢道：“在下久慕凌前辈大名，今日有缘，真是三生有幸。“
凌傲宇道：“公子风雅，倒是人间难见。“
唐钢就像春风，迎面会让人感到温暖，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超凡脱俗，杜长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钢道：“杜兄似乎也通音律。“
杜长歌道：“略懂皮毛而已，唐公子的笛声在下闻所未闻，聆听仙乐，五体投地。”
唐钢道：“杜兄过谦了，看杜兄风采实是人中之龙，难怪近年声誉日隆。今日能领教杜兄高招，也是人生幸事。”
杜长歌道：“不敢当。”
唐钢对凌傲宇道：“晚辈学剑以来，各方庇佑，总有小成，近年来，晚辈改用三尺软剑，一年前又用金蛇软剑，环顾四周，已经没有对手，本想找江潜龙，可此人行迹无踪，难见一面，又想剑中巅峰还在，何不前来求教，故此有此次唐突之举。”
凌傲宇道：“原来你是学剑遇到瓶颈，闭门造车不能提高，诚于剑才会有瓶颈，只能自己领会，很难言传身教，我的弟子杜长歌也到了瓶颈，所以你来的正是时候。”
唐钢道：“原来如此，那就请杜公子赐教了。”
杜长歌道：“承蒙唐公子高看，在下敢不从命。”
唐钢道：“杜兄剑法奇高，在下久居边陲也有耳闻。”
杜长歌道：“曾听过公子风采，今日一见，仍超我想象，不瞒公子，近日我也在学音律，听到公子雅音，在下自不量力，日后也想学笛子。”
唐钢一笑，道：“在下消磨时间的小技，竟能让杜兄动心。”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在地上，把金笛压在上面，道：“闲暇时写下一些吹笛心得，今日与杜兄一见如故，同金笛一起送与杜兄了。”
杜长歌道：“万不敢收此大礼。”
唐钢道：“我想这样才会激励你日后努力学笛。”
杜长歌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
两人言语间都很从容，但不久后他们两人中有一个人会死，凌傲宇就在旁边看着，对两人而言都是压力，也是动力。唐钢作为一个外来者，仍能如此坦然相信凌傲宇，相信正义庄，确实让人佩服。
一片安静，杜长歌此时抬头看看夜空，星星点点，心中也安静下来，唐钢是个极有魅力的人，会让人不由仰望，如果不能保持平常心，必败无疑。
唐钢用软剑，他的剑鞘却不长，难道软剑是盘在里面的？
唐钢的剑鞘落地了，他手中握着剑柄，剑刃却卷入了他袖子中，潇洒而立。
这种姿势方便出手吗？
杜长歌压低身子，手握剑柄，以标准的拔剑式面对。
唐钢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压迫感，这样的对手更加可怕，因为他们把所有的力量都蓄积起来，只要一击就够了。
唐钢还在微笑，有一瞬间，杜长歌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真刀真枪的决斗中，他吸了一口气，脚尖慢慢对准唐钢，随时准备发力。
唐钢的衣袂随夜风轻摆，杜长歌盯着他全身的每一个部分，握剑的掌心已经出汗了，这样僵持了多长时间，杜长歌不知道，这时，又一阵夜风吹来，杜长歌出手了。
与此同时，杜长歌看到对面迎来的白光，是唐钢的软剑，时间似乎变慢了，因为杜长歌可以清楚的看到软剑变成直直一线，剑尖在杜长歌身前慢慢转了一个圈，这种不断变化的剑，杜长歌判断不出剑的走向，他只是用尽全力，挥出一剑。
两人身形错过，站定，胜负已分。
杜长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大口吸气，胸口却剧痛难当，用手一摸，全是鲜血。他回过身，看到了唐钢。
唐钢的软剑无力的垂向地面，他虽然还在笑，但声音已经颤抖了：“好漂亮的一剑，能看到这种剑法，虽死无怨，善待我的笛子。”
说完，他的脖子箭一样喷出鲜血，一袭白衣被迅速染红，唐钢面色惨白，嘴里也冒出血来，他还想支撑，但还是倒在地上。
杜长歌走过去，唐钢目光涣散，血汩汩而出，生命一点点远离唐钢，他生前的潇洒早已经不复存在，死后的脸变得奇怪的扭曲。
杜长歌不忍再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抬头看凌傲宇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跌倒，这时，门开了，万长骏等人走了进来。
杜长歌的意识有些飘忽，身体不受控制，有人扶住了他，像是张长先，他被扶出门外，却看到了唐明满是仇恨的眼神，接着，杜长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下午，杜长歌看看左右，仍感到心有余悸，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到马长荣，马长荣显然一夜未睡守着他，看到他醒来，道：“醒了就好，你失血过多，不过，过几天你就会生龙活虎了。”
杜长歌摸摸包扎好的伤口，还很疼，曾经距离死亡那么近，一寸，还是一分，唐钢剑入他胸口的感觉不知怎的清晰起来，想想真是后怕，此时，杜长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虚无，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下床穿好衣服，道：“我要出去走走。”
马长荣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走，不愧是你啊。”
杜长歌走出屋，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在疼，他们走到练武厅，里面不少师兄弟在练剑，看到杜长歌都很高兴，兴奋得围过来问东问西。
杜长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万长骏让大家都散开，对杜长歌道：“伤势好些了？”
杜长歌道：“没有大事，万师兄，唐钢的尸身呢？”
万长骏道：“已经被唐明带走了，我想派王师弟帮忙护送，他不干。唐钢留下的金笛和小册子等会我会给你送过去。”
杜长歌道：“万师兄，我做到你希望我做的事了吧。”
万长骏道：“辛苦你了。”
杜长歌点点头，道：“我去见师父。”
万长骏看着杜长歌的背影，不禁看看马长荣，马长荣摇摇头，跟着杜长歌走了。
杜长歌走进凌傲宇的院子，凌傲宇正在煮水烹茶，看到他们进来，又拿出两个茶杯。
杜长歌摇摇头，马长荣接过茶杯，他们坐下屋檐下，杜长歌道：“唐钢昨夜死在这里，我不能在这里喝茶。”
马长荣道：“杜师弟，话却不能这么讲。”
杜长歌道：“唐公子风采照人，我自愧不如，他这样的人却被我杀死了，我会更有名，正义庄会更有名，我们的名声是踩着唐公子的尸体得来的。”
凌傲宇没有说话，马长荣于是也不便说什么，杜长歌沉默了许久，忽然道：“马师兄，借你的剑一用。”
马长荣把佩剑递给杜长歌，道：“轻点用力，你的伤还没有好。”
杜长歌拿着剑走到昨夜自己站的地方，对面已经空无一人了，杜长歌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唐钢软剑破空而来的凌厉，割破胸口的冰冷。
生与死就在一线间。
杜长歌睁开眼，轻轻挥动长剑，很慢很慢，几乎看不出剑在动，这一剑几乎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马长荣看出来杜长歌的手几乎没有一点抖动。
马长荣看着凌傲宇，凌傲宇赞许的点点头，杜长歌收剑，道：“师父，我变强了。”
马长荣很高兴，凌傲宇眼中的表情却很复杂，杜长歌把剑还给马长荣，亲自斟了一杯茶，倒在唐钢倒下的地方，这里没有血迹了，看不出曾经一个人杰死在这里。
杜长歌和马长荣离开时，杜长歌回头看了凌傲宇一眼，凌傲宇坐在屋檐下，这一瞬间，他感觉出师父变老了。
马长荣道：“杜师弟，你变强了，我很高兴，但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杜长歌道：“不，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活下来，我很高兴。”
回到房中，他看到桌子上放着唐钢的金笛和曲谱，杜长歌慢慢拿起金笛，轻轻放在唇边，吹出的声音尖涩难听，他苦笑了一下，放下金笛。
伤好之后，他寻找老师，学吹笛子，日夜不辍，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