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汽笛的长鸣,把我从半昏半睡的惊醒,我揉着有些干涩的眼睛懒懒地拉开了窗帘.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已经由黑色变成了灰色,没了星光,却能隐隐约约能看清山的轮廓.天,应该是快亮了.那山是白色的,高高低低起伏着,在飞驰的列车旁一闪而过,像天边飘动的骆驼.
此时此刻,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再有几个小时就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想着越走越远的家乡,家乡的父母亲朋,惆怅顿然袭来.都说造物由人,大千世界等待我的该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和结局啊!是福?还是祸?
目的地到底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听说那个小镇不是很大,人口也不多,在地图上没有找到.妻子的哥哥、姨妈都生活在那里,说是很好赚钱,灾后重建机会很多.也许是年轻气盛吧,几乎是没有太过多考虑就把原来的工作办理了停薪留职,一门心思想要到外面闯荡一番.父母朋友见我态度很坚决,也知道我这个人是犟种,决定的事情一定会实施,拦是拦不住的.于是出钱的出钱,送东西的送东西,大宴小宴吃了几天后像送出征的将士一样把我和妻子送上了北去的列车.从那时开始,我们真的成了离群的孤雁,一切的一切都将自己努力.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那一场大火烧得够惨的,从报上看到灾后惨不忍睹的镜头,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而此时的我就要走进这个地方,来寻找自己的梦.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窗外雪野中随处可见那横七竖八的倒木一样.
妻子翻了个身,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的疲惫,睡得很沉.妻子怕乘车,上车就晕车,不敢吃晕车药,已经怀有身孕六个多月了.结果睡得昏天昏地.一塌糊涂.受尽了折磨,糟透了罪.
望着沉睡中的爱人,我心头一热,眼睛有些湿润.我俯下身,轻轻地把妻子的手抓起,贴在我的脸颊上.妻子的手热热的.滑滑的.那柔嫩细腻的肌肤,柔柔软软的,似水一样漫过我的心扉,触动着我的神经.我情不自禁在妻子的脸上轻轻地吻着.
车厢内已经有人在走动了,光线也渐渐明朗起来.车窗外白皑皑的----雪的世界.
远处,起伏连绵的大山被厚厚的白雪包裹着,像一个个走动的驼峰,游弋着,穿行着.山是白色的,树也是白色的,莽莽苍苍,一望无际.近处,风儿摇起波涛,荡落几朵雪花,闪出几抹青绿来,像绿宝石镶嵌在白玉中,美丽极了.
妻子醒了,斜靠在我的肩头,面色有些憔悴,头发散乱地披在脑后.尽管如此,她还是被窗外美丽的世界所吸引.嘴里不停地赞赏着:
“真美,太美了!”
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雪景.
那银装素裹的远山就像用洁白无瑕的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精品,有的像驼峰、有的像要刺破苍天的巨剑、有的像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有的像顽皮可爱的小娃娃…惟妙惟肖,真可谓妙自天成,巧夺天工.
我们醉情于大自然深情的馈赠之中,心儿也变得轻快了.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在车上就远远看到站台上“劲涛”两个字,心情也放松下来,二十几个小时的行程终于结束了,我们到家了.
车站不大,站台很小,小的都不如我们家那个公共汽车站.出站口离地面很高,要走下二十几道台阶,下车的人不多,十几个人而已.妻子指着站台口一位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说:那就是哥哥.我点了点头.我和大哥已经三年多没有见面了,还是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大哥回来一次,参加我们的婚礼,三五天后又走了.有印象但不是很深。
我扶着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见了面,问候之后,大哥扶着妻子前边走,我提着包跟在后面.大哥有一米八左右,偏瘦,略有一些驼背,衣着朴素,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个过日子的人.
大哥家离火车站不算远,打车几分钟的路程.其实,这个小镇真的不大,方圆不过三四里,火车站就在镇中心.
十几栋小楼孤零零地挺立着,烟熏火燎的痕迹随处可见.哥哥家住在平房区,房子的面积也不大,充其量也不过我老家的一间半房而已.房子被火墙隔成两个屋子,里大外小,三分之二与三分之一的比例.里屋吃饭住人,外间厨房.
屋子很热,火墙烫手,哥哥一家三口人,嫂子,还有一个五岁的男孩.他们睡小火炕,我和妻子睡在床上,床紧靠火墙.由于是单人床,根本就睡不了我们俩个,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总会在床与火墙间放上几把木凳,上面铺上木板,恰好和床一般高,住的就这样解决了.但是很痛苦,由于火墙太热,妻子只能躲得远一些,而我又怕挤着她,所以每晚我都是侧立着身子睡觉,摔到地下是每晚避免不了的.
嫂子那年也怀有身孕,且早我妻子两个多月.哥哥很在意嫂子,很长一段时间嫂子都是在家休息.哥哥每天早出晚归,在镇中心最繁华地段有个小店面,卖一些小的生活日用品,修理手表及刻章刻字,虽然挺辛苦的,但还是有钱赚.
由于住的实在不方便,很快我们就在离哥哥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搬进去,这个破房子可是让我们糟了点好罪,简直是吃尽了苦头,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屋子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人住过了.十平方米左右,低矮破旧,阴暗潮湿.布局也是里外屋,也是火墙火炕.屋子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妻子捂着大被,蜷缩在火炕上,我在外屋烧着炉子.炉子不是很好烧,总是冒着黑,从烟炉盖子,砖缝儿冒出,不一会小屋便是黑烟肆虐,呛得我们直流眼泪.没办法,只有把门敞开.
大兴安岭的冬天那才叫真正的冬天,滴水成冰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屋子没有烧热,水缸结冰了.妻子只好用被子捂住头,把整个人躲在被窝里,好在炕和火墙有些温度.这可真是令人难忘的漂泊之旅的第一个冬天.凄惨的我们,还是咬着牙硬是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