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跟金富贵许久未见，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出口的那个“你”字，剩下的话脑子怎么也梳理不成完整的句子。
金富贵把头仰了仰，身子往后靠，背与椅背完美贴合。
光线从窗子溜进来，跳到金富贵的脸上。
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对他的眼。
他的眼睛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眨眼时光芒溢出，堪比世间最纯洁的宝石珍珠。
醍醐灌顶般，脑子通达了然，我被我的眼睛骗了，被金富贵之前表现出的样子给骗了。
一个出生于首富之家的嫡长子，一个从小跟金银财宝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的人，怎么会真的单纯的跟如白纸不染纤尘呢。
“顾小姐，究竟是你伪装的太好将我们都骗了，还是你真的都是被逼无奈？”
金富贵懒洋洋的开口，贵公子的慵懒气质一览无余，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瞳孔，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我要怎么回答？
这样的问题，不管我怎么回答都根本是自相矛盾。
“如果我说所有都并非我本意你会相信吗？”
金富贵仍旧那副姿势，只是嘴角勾起了然的笑意，一切宛如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胸有成竹。
“我猜到了，你会这么说。沈温之死你被逼无奈，镇国军全军覆没你无能为力，那将军府满门抄斩呢？楠儿错认仇人呢？还有顾小姐你醉阳湖落水之事呢！？顾小姐，用不用本公子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你摆到明面上来！你还装什么无辜！”
金富贵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不乏对我的切齿痛恨。
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他的目光化成了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一点都不吝啬释放他的痛恨，杀意肆虐。
仔细看，他的睫毛上甚至粘着星星点点的泪水，像糖粉细腻甜蜜，轻轻一抖便可以散落满天。
什么是爱呢？这就是。
金富贵对曲楠楠倾尽所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一如既往的暗中保护，爱你所爱痛你所痛。
我无法反驳，因为这些事情，的的确确是这身子做下的，我顶着这张脸，就得为这些事负责。
此时此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曲楠楠，知道了吗？
好不容易才找回我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告诉她了……吗？”
金富贵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我的眼神戒备冷漠，全然是一个陌生人，“她不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有我在。”
我突然意识到，我跟金富贵今日别后，此后再见，便为陌路。
可这些事情已经做的这么隐蔽，男女主都未曾发现端倪。
金富贵一个男二，不可否认他的确有手段、有门路探听朝廷秘辛，但怎么会这么全面这么具体？
就是承认下来，我也得知道他怎么得到的信息，“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富贵站起来，睫毛轻轻抖动，糖霜般的泪水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眸子里一片冷静平和。
仿佛刚刚那个情绪失控的人是我的错觉，跟现在的他一对比，让人以为是时空错乱后的假象。
他自嘲的冷哼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折的方方正正的布料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举起来。
光照在布料上，反射的光线明亮刺眼，有如海面波光粼粼。
那块布料很眼熟，眼熟到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从我最爱的那件衣服上砍下来的，那是我与金富贵的第一场生意的交易物。
我腿脚还无力发软，将被单卷了卷让它不往下滑，我攀着床缓缓站起来，想要走过去拿到手里。
金富贵从容不迫，状似无意松开手，布料像落叶般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轻轻的盖在地上。
他瞥着布料，轻声开口:“做这衣裳的人，原是暗凌阁的人，顾小姐，暗凌阁你很熟悉吧？”他顿了顿，没等我回答，又继续说:“楠儿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很喜欢裙子，我拿着这布料去暗凌阁找人，想着做个两件还顾小姐一件……结果，不仅找到了人，还知道了顾小姐……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富贵现在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愤怒也好、恨意也罢，干干净净纯净如水。
他很平静的在叙述这件事情，用一种外人的语气。
最终，以他的自嘲为这段经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说来也可笑，本公子这一生觉得钱最无用，偏偏就是最无用的，买到了对本公子而言最有用的。”
金富贵是风平浪静了，我的心底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剧情，彻底走偏了！
我一口老血哽住没喷出来，暗凌阁啊暗凌阁，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啊！
“所以，暗凌阁将这些秘密尽数卖给你了？”我极其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答案显而易见。
“怎么？觉得很不可置信？”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高亢又突兀，我立马锁定了声音的主人。
暗凌阁主一身熟悉的黑衣装扮，正侧躺在窗框上翘着二郎腿，一张脸只露出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得意和挑衅，鲜明充分的表达了对我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万分满意。
“倘若顾小姐想要封了他的口，只需要拿出双倍的价钱，本阁主立马就可以把他……”暗凌阁主指了指金富贵，暗示性的挑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当着金富贵的面跟我谈杀他的生意，他脑子瓦特了？当金富贵不存在？
说真的，我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见面，他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就是跟顾清酒同流合污，要么就是惹是生非。
我可提不起好脸色给他看，“你来做什么？”
“顾小姐这么凶干什么，本阁主就是来看看，顾小姐别想像上次一样，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