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地跟着欧阳朔出了御将军府,上了侍候在门口的马车。经过一番长路后,云药才知道,原来,欧阳朔带她来的,是李父的坟头。
一个月前,李父在皇宫地牢逝别后不久,就被宫里派来的宫人趁着夜色偷偷送回御将军府,如同敝屣一般丢弃了下来。
云药仍记得当时自己怕得天昏地暗,手脚哆嗦,根本就没有办法相信那白布下盖着的,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李叶——明明前几日她还看见李父在竹苑里画她的母亲云落的画像来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忽然就离开了自己呢?
可无论她那时怎么自我安慰,现实还是干干脆脆、劈头盖脸地迎面砸下,让她招架不住。
由于李父逝别与夏侯皇室有关系,云飞为了不引人注目,私下里与云药商量过能否让李父偷偷下葬,免得到时候给皇室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个不情之请,云药本来不愿答应;可转念想来,若是因为自己一口气的咽不下去而牵连了云御将军一家,于情于理,都是自己承担不了的。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妥协。
虽然此事云御将军一家做得不合乎情理,但他们还是很有眼见力地在下葬当日,将云药迷昏了过去,免得她到时候看见这一切,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做出傻事。
本来他们的意愿是好的;只是,于云药而言,她作为李叶独女,非但让自己的父亲不明不白地枉死,还没有送他最后一程,这是不能原谅的。
所以,若非要仔细算来,其实,云药躲在舞珑阁一月,也脱不了云御将军一家的干系。
好在……如今,总算是让她见到了墓地的位置,日后也还方便过来清扫清扫。
云飞选的墓址风水看来还是不错的: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坟穴藏风聚气——看来选址时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坟头边并无多少杂草,想来该是有人常来收拾的缘故;坟头边很是干净,只是种了一株小蒲柳,算是李父魂魄得以栖息的地方。
云药侧目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的白衣男子,一时觉得,她竟然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为何要带自己来此地?——她不知。
他为何要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她亦不知。
欧阳朔,从来一直就是个她无法看透的谜。
欧阳朔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遂转眼伸手示意她快上前去祭拜,手里还递给她一束扎好的白菊。
“去看看他吧,他已等你许久了。”欧阳朔语调沉沉,眼光中透露着鼓励。
云药这才放下顾虑,踏着一地被叶影斑驳了的晨光,走到了汉白玉石碑面前。
“……爹,对不起,不孝女安平来迟了。”闭眼深鞠一躬,云药将手上的白菊放到石碑前的供台上,遂提裙跪在墓前,弯腰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瞬间裂开一个口子,血流如注。
欧阳朔负手立在墓地不远处的马车边,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暗暗握紧手,侧目吩咐道:“你且去告诉灵荼,让他今日暗地里协助无倾将夏侯瑾之事落定,若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便不用来打扰我了。”
他身边的空气里立刻飘忽出一个暗卫的身影,半跪行礼道:“遵命。”随后,便消失了,如同那人从来不曾出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