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地倾泻而下,将坟边被雪压蔫了的枯草也被镀上了一层更加冰冷的颜色,徒添了几分苍凉的落寞。
云药瘫软了身子跌坐在坟头土边,一声接一声地低低喘着气。时值深冬,可她额头却冒出了丝丝汗水,小脸潮红;她漂亮的眼里蓄了一汪水,可却还死死忍住,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她跪坐在坟头土边上,昔日根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此时沾满了夹杂着丝丝鲜血的泥土——冬日的土不比平时来得松软,上面覆了未化的结了冰的雪,土层也被冻得紧紧的,让她挖起来不方便之余,还让坚硬的土块冰片给割破了手指,流下了汩汩鲜红的血液。
云药的额头也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这是她方才拼命在坟前磕头所得的新伤。
不错,她云药在离开李家地窖之下的死人窟后,径直奔到了她的母亲云落的坟前,并在磕头磕了许多时间后,用手挖开了安葬云落灵魂的坟土。
不过,这却是云落的衣冠冢——至于她真正的肉身,却是听李父说,是按照她的遗愿,化了灰,抛洒天涯去了。
“果然……我估计的,果然不错。”云药双手颤抖着借月看手里的保存良好的竹简与张张宣纸,简直没办法忍受事实真相忽然间冲击向自己的那种痛苦。
就是说啊……怎么当年母亲会忽然染疾死去;且去得那么急,又怎么会有余力来嘱咐自己的后事何如呢?
原来……原来,都只不过是她的父亲,李叶,想要掩饰杀了她母亲云落的证据罢了。
这一卷竹简,记录着云落与夏侯瑾联合对抗东梓晨、并扶持东璃雪登基的确认合作的证明文书;时间是十多年前,正好是夏侯瑾身为东銮大理寺卿时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是她在回门前翻看夏侯瑾书房的书籍所查看到过的,可以确认。
而这厚厚一叠宣纸,则是云药的叔父,李阅仓之亲笔笔迹。这都是信——且它们被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的收件人是云药的父亲李叶;还有一份,便是她的母亲,云落。
林歌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身姿娇小的少女抖着手翻阅着一张张宣纸;随着她翻阅的张数愈来愈多,她的身子便愈发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树枝枯叶般——明明即将被吹落,却死死抓住树枝,不肯轻易就这样被吹落下去。
林歌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只是知道,她自从冲出死人窟后,便一直神情恍惚着冲到了此处坟地疯狂地磕了许久响头,不管他怎么劝都不肯站起来;直到在她的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发烂后,她才止住动作。可就在林歌刚想松口气之时,却忽然又见她转身就又扑向石碑之后高高耸起的覆了雪的土堆上,动手狠狠挖了起来!
林歌简直目瞪口呆。
他想起自己方才瞄过了一眼那墓碑上刻的字,乃是:亡妻云落之墓。
如此说来,这……不是他家小夫人母亲之墓吗?怎么,这小夫人却会这般挖亲生母亲的坟了?
他忍不住要上前阻拦,却被她一句话命令了站在原地:
“林歌,你不要管我,让我自己查清楚一些事情。你不必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压抑的气息。
无奈,林歌只能乖乖遵守命令,站在不远处守着她。
寒风夹杂着丛林深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呜咽声,随风呜呜着,空洞洞的。
林歌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随时准备恶战一场。
呜呜声仍在响着,可林歌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妖魔鬼怪之物,反倒忽然等到了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被泥土包裹着的、空心的木板盒子里。
林歌隐隐觉得不对劲,下意识便望向云药本来徒手挖出的坟坑处——
可是,不见了那个抖着身子的少女,只见一堆土,与一个黑森森的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