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雪也如同沙子般洒满了踱渡寺的每一个角落。香火缭绕,钟声悠远,寒风卷起衣角,吹得袖口冰凉,让人忍不住要缩脖子,顺便将手笼在衣袖里保暖。
“大师怎么会忽然相送?”行走在长廊上,周围有不少路过的僧人,云药便改了对扪缘的称呼,侧目问道。
扪缘道:“往后,只怕是贫僧再不能见你了。今日,送送你也好。”
云药心中奇怪:“为何见不到我?”
扪缘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跟在她身后一直不曾言语的林歌,似是调笑一般道:“怕是这位公子的主子,若是知道有贫僧这号人存在,不会允许你再来。”
“莫不是,大师曾经与槿卿有什么过节?”这样意味深长的话题内容勾地云药体内的痞性,她脸上当即露出只有在她是柏云熙时才有的风流之色,笑眯眯问道。
好在扪缘是佛门子弟,心静如水,并不为她所动,而是很自然地把原本在自己手间的琉璃盏递还给云药,岔开了话题:“那两道魂魄,我已经送去了轮回道,而且,我也给阎王送去的信件请他帮忙多照顾照顾他们——我只能做到如此,后面如何,就得看他们二人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话题是云药关心的,故而她也顺从地被他带了过去:“多谢,多谢大师。”
“不必。”前方一个拐角处的走廊上有一个灯笼随风摇摇晃晃,似有掉下来的迹象,扪缘快行几步,上前要接住那只灯笼,却不料从旁里很快伸过来一只素白纤手,抢先一步接住了那只灯笼,抱进了怀里。扪缘看去,见原来是是云药踮起了脚抱住了灯笼,而她的怀里,还有一只琉璃盏。
她将灯笼递还给扪缘,低眸浅笑:“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些熟悉。”
她这番话勾起了扪缘的一段记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两人,也这样抢着捡过灯笼;只不过那是在佛界,而且捡到灯笼的,是那时身为苦崖尊者的扪缘。
这一回……倒算是他们两人都公平了。
“走吧。”扪缘不愿多说,继续带着云药往前走去。
行至寺门前,扪缘抱着灯笼将他们送到寺门外,才允以告别。云药回身行礼告辞,扪缘亦行礼。两相对拜一回,云药抬首之际,忽被眼前之境晃得眼光微动——
天高苍山,风吹雪子,天地间尽是一派苍茫淡色。扪缘一身朴素灰色僧袍,怀抱艳红灯笼,任凭寒风卷起他的袍角,他依然眼光不动,寂静安宁。寒风萧瑟,风中带来了古寺飞檐之上悬挂的风铃,丁零丁零的,竟比那钟楼传来的新年祈福的钟声还要穿人耳膜。这轻灵活泼的声响,反倒愈发衬得这踱渡寺的遗世独立之孤寒。无非香客多少,亦无非香火鼎盛与否——这是一份,专属于寺庙的沉静,隔世离空。
下了山,上了马车,云药与林歌回到了御将军府。他们刚到,就收到了云飞那边派人送过来的一份请柬:
此物来自南王府,是南王夏侯云为了祭奠爱妾安诗媚儿被恶人所屠、亦害得他孩儿未出世便已夭折的一场白宴。不过到底因为安诗媚儿是妾室,南王府也不可能大操大办,故而夏侯云也只能请几个亲近之人去府里坐坐也就算了了安诗媚儿与孩子的后事。
而云药,身为名义上的天胤唯一一个公主自然也是在受邀行列的。且这时间,也是定在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