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蕤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黑色水笔。书桌上被码成一摞小山的习题册和真题试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提醒着她高考即将来临。
时间竟然这样快，白驹过隙的光阴匆匆流逝，转眼之间，她的高二，如今很快就要结束了。
民谚里所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几乎都已经成了孩子们不愿听的陈词滥调，宋蕤小时候不愿意写作业、躲在父亲书房里看漫画的时候，时常会挨上这么一句数落，她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冒，而她长到了这个年纪，居然后知后觉地体会到此言中三味。
高二还有几个周就走到了尽头，距离高考还剩下一年。
她也只有这一点时间了，好像穷困潦倒的守财奴手中那把光秃秃的几个大子儿，越数越少、越数越捉襟见肘，恨不能将每个子儿都掰成八瓣花，把每一个须臾都切分成无数小段。
她觉得日子太短暂，并不是因为高考将至的紧张，也不是因为对前途和未知的惶恐。宋蕤从来不曾为“以后”这两个字担忧过，她只是有些害怕——害怕高考这道分水岭，会残忍地将她跟自己心尖上的那个人分开。
喜欢上周斐然，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她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日常，像是小鹿一头扎进森林，她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命运，从此心头深深刻上了那个人的名字，大概永远……永远都不会被抹掉了。
她漫长而晦暗十六岁里面，她单薄无比的青春里面，她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故事的人生里面，是周斐然——也只有周斐然，带给了她最鲜明的色彩和最斑斓的情感。
感情原来是这种模样的东西?
纵使他们经历了分班，连面都无法常常见到；纵使她过于拘谨内敛，注定和他没有过多的交流；纵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已经从十五岁一路辗转到十六岁——
可是，那种喜欢上他的心情，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刻也不曾消失过。
反而愈演愈烈。
因为这个，宋蕤对还有一年就要来临的高考格外抵触，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永远都做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就算无法和他亲密并肩，走在校园的每一条小路上，但是只要能够远远望着，就已经能够让她心满意足。
这么卑微的愿望而已。
可时间如洪水，不住往前流淌，冲刷掉的，不只是过往，还有她和他可能会拥有的明天。
或许注定要离散。
为此，宋蕤脸上总会不自觉显现出某种伤感，她只要一想到高三以后无法再见到他的时光，就会伤感到满心作痛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被严澄看在眼里。
说起这个严澄啊，他最近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活像教室后窗户那棵吊兰成的精，脚下仿佛生了根，基本是长在了教室里，轻易不肯移动。
严某人以前活泛地像是个吃了兴奋剂的小炮仗，一下课就四处乱窜，和一堆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安静。虽然依然会时不时跟宋蕤插科打诨，但他眼里总有种难言的低落，那种泛着隐隐水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这些难得的反常，宋蕤原本是可以发现的，可因为她自己也正处于某种低迷的状态，所以竟丝毫没有觉察。
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严澄同学在上个周末，究竟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而她的命运，也即将随之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