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佳被顾宁生亲得几乎窒息，用力推他，一个巴掌就要扇过去，但被顾宁生捉住了。
顾宁生轻柔地抚过她的手，在她手里留了个东西：“再见，小母狼。”语调近乎温柔。
他上了车，回头再看看她气得通红的脸，就算是看惯了花花草草，也不由得感慨怎么有人不施脂粉还能好看成这样。旧羽绒服一点都没有影响她的天生丽质。
举起手，他还能感觉到残留在自己身上的她的温度，笑了：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肖佳也摊开手，看着他留下来的盒子，很小，红丝绒的，像是他别墅里的秋千，打开来，里头是枚钻戒，石头又大、又透明，也不知到底多少钱。他没有附上发票。
只有小心眼的男人才会在给女人的礼物上附支票，又或者，已经是自己人了，自己家里买个贵重东西，留着发票，也是有的。
顾宁生又不是肖佳的自己人，给她礼物，无非是要买她而已。
这东西只要拿到珠宝柜台，多少价值是清清楚楚的。他就要她自己去问。
肖佳相信，这东西的钱用来租房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方竹影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肖小姐，你这么好看，总有办法的。
她自己其实没有办法，但总有人会给她路走。她自己不想死的话，总能有路走，这就已经是老天对她的厚爱了。
肖佳笑得落下眼泪来：即使在这种时候，她都不得不承认，老天还是厚待她。天无绝人之路。
靠着典当这钻戒的钱，她给妈妈换了个房子，还是小屋子，但也整齐干净，对她们母女来说很不错了。
快过年了，顾宁生竟然一直没有来找她。
肖佳心怀着鬼胎。肖月芬也知道高恩很久不出现了，女儿匆匆换房子，个中缘由不说，她也猜得着几分。
她只有心疼女儿的份，不但不多问，反而总是小心翼翼想帮女儿排解，眼看快要过年，就稍微买了些好点的菜，每天换着花样做，母女两个一起吃。肖佳心情有时候好，笑着说：“妈妈，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就好了。”
要求这样简单，可是什么时候能得到满足？肖月芬眼都湿了，忙低下头。
忽然听到敲门声。肖月芬一喜：“会不会是小高？我开门去。”
肖佳却知道高恩恐怕找不到这个地方。她捧着饭碗的手僵住了。
却听肖月芬在门口道：“呀，小蒙！”
姓也姓高，却原来是高小蒙。
肖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肖月芬忙着让高小蒙进门。高小蒙笑着叫肖佳，说她是来拜年的。
肖佳连忙换上笑容，心事一点都没露出来：“小蒙，你没回老家去？还顾得上来看我们？”
高小蒙说她年夜还要上班，所以是提前回老家看父母了，现在刚回来，博士男友则回他自己的老家去了。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看看肖佳母女，又仗着熟，吵着饿了、要吃饭。
肖月芬连忙先拿现成的给她，又说下厨房加个菜。高小蒙连忙把她拉住，说是够了，又加什么？不如大家一起坐着说说话。
高小蒙说家里的新房修好了，一层父母住、一层留给她、还有她的弟弟。她扳着手指，说得眉梢生风。肖佳则知道这钱都是她在这边拼死拼活挣的，全给家里用了，其他的则贴补了男友。
说起来，她负担也重，这一点跟肖佳是很像的。但她不觉得累，说起家人就脸上放光。
还有她的男友，据说已经快毕业了，就业前景很好。高小蒙觉得，自己快熬到头了。等男友找了好工作，她就可以辞去现在夜总会的工作，换个朝九晚五正正经经的，挣得少一点也不要紧，只要好好做个贤妻良母就行了。
肖佳听着，终于忍不住把菜向她面前推了推，劝她多吃点，还有……以后赚的钱，也自己存上几个，别老是贴给人家了。
高小蒙听了，先是脸色一变，之后笑笑：“你瞎操心。”总算没有嫌忠言逆耳，但也没往心里去。
吃完了，她再看看家里陈设，夸奖这房子不错，又问房租。
肖佳支吾过去了。高小蒙却问原来的房子为什么不住、还有高恩现在怎么样了？
忽听当啷一声。肖月芬本来拿碗来着，现在碗掉在地上，她自己手按住肝，额头上沁着汗珠。再不懂事的，也看出来她又发病、而且发得很严重了。
幸亏高小蒙自己有个小车子开过来，连忙让肖佳扶着妈妈，她来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肖佳看妈妈牙关紧咬，脸色渐渐露出死气来，吓得魂飞天外。
偏偏高小蒙开得急了，正好交警在那里，看她超速，就把她们拦下来。
肖佳跟高小蒙连忙打开车窗，说这里有病人，请网开一面。交警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没听清，仍然要她们停车、拿出驾驶证。
不过之后他看肖月芬确实病得厉害，没有给高小蒙罚款，让她们走了，但仍然警告不能超速。现在过年的，交通事故多。真把人家也撞医院了，总是不好。
怕什么就来什么，高小蒙心里一慌，还真是蹭到旁边的栏杆了。
她这车子本来就买的二手的，状况并不好，再这么一蹭，结果就熄了火、趴了窝。
路上堵起长龙，嘀嘀响个不停。警察来处理，但一时半会走不了。
肖佳急得给顾宁生打了电话：“你来救我。以后叫我做什么都行。”
顾宁生笑了：“好。”
他到底多久能来？警察叫拖车，好把车拖走。但是肖佳请他们救人，他们却没理。
也许是真的没余力救肖月芬、也许还是不相信肖月芬真会死、也许是气她们堵了路、也许是觉得过年的交通畅通比她们去医院更重要。
总之肖佳看着肖月芬急促的呼吸着，知道医院在十个街区之外，要过去偏偏比登天还难。
肖月芬忽然呼吸顺畅了，睁开眼睛，看着女儿，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笑了：“佳佳，我们过年了。”
肖佳一时懵懂：“是的……”
“以后你不用帮我花钱了，又可以跟恩恩在一起了。他是好孩子。没了我，他爸妈也一定会要你的。你别跟他们斗气。一家人和美比什么都重要……”
肖佳害起怕来：“妈你说什么？你别说了！”
警察也终于看过来，考虑是不是要试着开辟个紧急通道，把这人先送医院。
却忽见一辆车毫不顾忌章法与红绿灯，直冲过来。
准准的是要扣分的节奏！
警察看这人今年的所有分都是别想要了！
没关系，开车的不是顾宁生本人，是他的司机。
顾宁生跟司机说了，开完今天的车，以后十年不开车都不要紧，他顾宁生养得起！
司机果断把赛车漂移的技术都放出来，以至于比拖车都先到。
警察一拦，这车还真停了，后座一开，放出摩托车，好把肖月芬栽上去。
这种堵车的情况，只有摩托还能走。
走出堵车路，就可以再换上别的车去医院。
反正顾宁生有车。
至于警察要处理？高小蒙可以留下、漂移司机可以留下接受任何处理。肖月芬没犯任何事。她可以走。
肖佳满眼生机。
顾宁生一到，一切都有了转机。
他也不过是有钱而已……谁还能看不起钱！
然而路上，肖月芬的身体变冷了。
明明已经从摩托车又换进了汽车。车里有暖气。肖月芬的身体还是变冷。
肖佳也手脚发凉。
她叫着妈妈，很轻，似乎也知道叫得响了也没有用了。可她还在一直叫。
车子也还在不停的往前开。
这个车上有警灯又响又转。它确实是辆救护车。可以闯红灯、不管交通规则。
谁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顾宁生怎么调来救护车的。
可是这样也没用了。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医生护士与担架一起飞奔来接的时候，一时不知道哪个是病人。
肖佳面无人色，样子比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肖月芬上了担架，但是没有进医院。医生检查了她，发现她已经不用急救了。
病人去世了。
顾宁生看着肖佳。她紧靠着墙壁站着，没有哭，没有叫，眼神定定的。
护士要拿白布把肖月芬盖起来的时候，她才突然冲上去，抓紧了妈妈的手，直到顾宁生慢慢地把她的手指劝开：“你妈不想看你这样。”
“是的。”肖佳点头，“我妈一定为我高兴。她终于走了，我、我也好……”
好字刚一出口，她头一歪，晕倒在顾宁生的怀里。
最后，肖月芬的丧事，也是顾宁生操办的，墓地很豪华，但是悼念的亲友很少。
肖佳发现原来她们真的没有什么亲友。
顾宁生看了看她，问：“要回去找他吗？”
她知道他说的他是哪个他。
肖月芬也说，自己死了就好了，肖佳又可以嫁高恩了。高恩是好人。没有肖月芬的拖累，高家父母也比较容易接受肖佳。
但是那丧事与墓地费用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百万？几十万总归是要的。肖佳靠打工，也许一辈子都还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