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拿着匕首想上去结果女孩的性命,但却被耀黎拦住。
“不必动手杀她,让她自生自灭吧。”耀黎这样说。
在荒废城镇,失去大人保护的小女孩注定将很快死去,即便短时间内她可以靠死人尸体为食,但用不了多久这些尸体便会全部腐烂,到那时女孩还是活不下来。
让其在绝望中慢慢死去,比直接杀死她是更为合适,残忍的惩罚。
在较为湿润的土地上,和曙刨了个坑,将凝紫尸体轻轻埋下。
虽然从独渺城与凝紫相遇开始,也仅仅过去十几天时间,但凝紫还是给和曙留下绝对无法忘记的印象。
我明明承诺过,答应带你一起前往土雉城加入反抗军,然而,你却因我的误判而死。
是我将你一个人留在广场上害了你,如果我能察觉到那群食人者的心思,你也就不会死。
是我将你害死,不但没有完成我的承诺,还害你失去性命。
你救了我,我却将你害死。
但我绝不会让你白死!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对日诏氏的恨意加入反抗军!我绝对会将日诏氏的家伙全部杀掉!
和曙跪在凝紫简易的墓前,在内心自责并发誓。
另外两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小莫想说些什么,动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讲。
而耀黎轻轻拍了下和曙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那群流民会干出食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伤害凝紫?大家难道不都是被日诏氏欺压侮辱着的吗?”
和曙头也不回的发问,不知是询问身后的两人还仅仅是在自问自答,只是由于太过悲伤与气愤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为生存下去,他们在擅自回到这座城镇后便成为流民,如果再想逃离这城镇便会在关卡处直接被白铠士兵杀掉。
而荒废城镇中冬天没有食物的状况下,要想活着便只能同类相食。
人这种东西,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原则底线这些东西只要舍弃一次那么便会舍弃无数次。只要吃过一次人,便会一直吃下去,这就是人性。”
耀黎平静的陈述事实。
“说到底,还是因为日诏氏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那些平民们怎么可能会吃人?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日诏氏的存在才会……”
出于对日诏氏的厌恶与愤怒,和曙试图将这一切产生的源头推到统治者身上。
“不,和曙,事实上至少这件事,是与日诏氏无关的。无论平民也好还是士兵也好,做出吃人的行径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活命。
而之所以要靠吃人才能活命,则是因为战乱的存在。”耀黎的语调依旧冰冷,保持冷静,客观陈述事实——他一贯如此。
“那战乱因何而存在?还是因为日诏氏!!如果不是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生战争!!”和曙越说越气愤,他对耀黎为压迫者开脱的说词感到不满。
“我知道这话你一定不爱听,但战乱存在的愿意是因为秩序遭到破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果不是反抗军将秩序破坏便不会有战争发生……”
看到和曙愤怒的眼神,耀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于是他立刻错开话题:“和曙,坚持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好事,但过于固执的坚持一定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伤害。”
耀黎只是讲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同类相食是因为人心中存在着的罪念,与日诏氏没有直接关系。
而凝紫之死,则是因为和曙太过相信同样被日诏氏剥削压迫的流民,和曙单纯的认为日诏氏以及士兵便是邪恶,反抗军与平民便是正义。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和曙对日诏氏的极端痛恨将凝紫害死。
然而耀黎转移话题的速度还是慢了些,他刚才所讲的话已将和曙彻底激怒。
愤怒的男孩跳起来,挥舞拳头重重打在耀黎脸上。
我们所有人都对日诏氏背负着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帮那群恶魔开脱?你怎么能在凝紫坟前将替日诏氏开脱的话?
“这么替日诏氏说话?!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悲伤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使和曙终于将内心深处对耀黎身份的怀疑问出。
自那天晚上,和曙发现耀黎从驿站出来开始,他对耀黎所讲故事真实性的怀疑就从未停止。
手上拿着自称从王族那抢来的通行令牌,但为什么没有一座城镇贴有你的通缉告示?
你真的杀死王族的逃命者吗?还是说你是抱着某种企图试图混入反抗军的日诏氏走狗?
白衣少年,耀黎揉着嘴部被和曙击打的部位,料峭的风吹拂着他的白衣。
他苦笑着:“哈哈,真是想不到,在我们一路上经历这么多后,和曙你还在怀疑我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耀黎的脸上满是失望:“你假如实在是怀疑我,找个机会杀掉我不就好了吗?”
“……”
和曙也意识到由于太过气愤自己刚才的攻击行为有些过分,但他也讲不出道歉的话——因为他真的无法忍受耀黎帮日诏氏开脱。
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道,三人谁都没说话,可怕的沉默。
最终还是耀黎先开口:“和曙,请你老实告诉我,在这段旅程中你是否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沉默,可怕的默认。
“可恶,别看我不会生气,我也是有尊严的啊……
既然如此,现在距离六花峭壁的距离已经很近,接下来的路程恐怕都是荒城与战场,和曙你也不必需借助我手中的令牌来通过关卡。
我们就此别过吧,希望大家还有机会能活着再见。”
即便是提议分手,耀黎的语气也依旧平静,一如冰雪。
和曙没有说话。
“抱歉,耀黎,和曙他只是……”小莫试图挽留。
但骄傲的剑士根本没有听。
“那你,小莫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剑术的事,我既然承诺要教你就绝不会食言。”耀黎将头侧向小莫,发出邀请。
有那么一瞬间,和曙觉得小莫一定会为了学习剑术跟耀黎同行扔下自己。
然而,“不,我要留下,我会陪在和曙身边”女孩斩钉截铁的说。
小莫竟干净利落的拒绝耀黎一起同行顺便教授剑技的邀请。
“既然这样,大家就此别过。”说着,耀黎转过身子,朝前方走去。
马车上有两匹马,这名白衣剑士将骑上一匹独自离开。
耀黎他本就是独行侠,一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才与和曙小莫有了四十多天的同行之旅。
看着耀黎的背影在自己视线中逐渐远去,尽管略微感到有些不舍,但和曙仍旧没有出言挽留。
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耀黎在凝紫坟前所讲的为日诏氏开脱的话,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小莫。
就像刚才耀黎质问的一样,在这段旅程中和曙从未完全相信过耀黎。
直到现在和曙都在怀疑耀黎的身份,他曾在心中发誓要好好保护小莫,现在既然已经将怀疑挑明,如果耀黎真的有问题,那么再一起同行下去,小莫很有可能遭到耀黎的袭击。
只是,当耀黎的身影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小,并逐渐消失的时候,和曙心头竟涌动着一股浓郁的苦涩。
一定会再相见的,好朋友,我们一定都能平安到达土雉城,一定能再相见的。
和曙在心中这样祈祷着,在心底他早已将同行四十多天的剑客看作朋友。
小莫察觉到和曙沉重的心情,她张开双臂,将身体贴在和曙后背上。
就像土匪山寨的那个夜晚,和曙从背后拥抱小莫时的动作一样。
“放心,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绝不会死掉,也不会离你而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终结。”
少女这样小声喃喃着,像是做出一种承诺。
冬日的风,依旧寒冷,但很快春天就将到来。
再穿过因战争而废弃的城镇以及旧战场后,少男少女就将到达反抗军的占领区域,那么,等待他们面前的又会是什么呢?
在刚才的广场上,名叫露西的金发蓝瞳女孩躺在地面上。
她不再继续发出因被和曙踹一脚疼痛而导致的呻吟声音。
她双目无神,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精致的傀儡。
过了好久,“还真是,令人失望”从她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