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无论如何奔跑,面前都是这副无穷无尽的黑幕,令人窒息的漆黑景象。
如果不是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响起的箫声,或许少年的意识早已涣散在这绝望的黑暗之中。
箫声,轻柔涓细,仿佛林中溪流。
但有时候,这箫声又有些急促,仿佛在抱怨着自己的期盼迟迟得不到回应。
凭借间歇响起的箫声,男孩得以在无聊的黑暗中坚持下去。
黑暗中没有任何能用来记时的东西,少年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色中呆了多久。
直到某一天,冰冷的黑色空间内,竟突然有了温度。
空气越来越炎热,而男孩的后背竟像是灼烧一般疼痛。
“好烫……好烫……好烫……”背部的疼痛,让男孩忍不住这样呓语着。
也是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黑暗终于消失。
和曙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面前的画面还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确认的是,自己身处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内,而自己身体则正保持背部朝上的姿势趴在一张床上。
“啊,啊……”后背位置再次传来剧烈疼痛,和曙忍不住喊出来。
“醒过来吗?你终于醒过来了吗?”在一旁,传来欣喜若狂的女声。
是一个正在帮和曙清理背部伤口的女孩子,相貌娇美,肤色白腻的她穿着淡蓝色的皮袄,乌黑的直发如瀑布般垂在肩上。
女孩脸上露出欢快喜悦的表情,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濒死者已经被自己救活。
然而,和曙并未能够回应女孩,刚醒来的他,实在是太过虚弱,他又重新晕死过去。
三天后,和曙再度苏醒。
这是男孩生命中第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上次还是小莫救了他,只不过上次的救命恩人也是打算杀死少年的人。
想到这,和曙内心感到无比的辛酸与苦涩。
然而,因为背部的伤口,他还是不能挪动身体,他就这样背部朝下,与照料他的女孩交谈。
“这,是在哪里?”他向女孩提问。
“土雉城城内,我家。
我还以为已经无法救活你,幸好你还是活下来。”女孩端着一碗药,非常开心地说。
“您是,您为什么要救我?”
“明月,我是明月。
先喝药吧,你现在还很虚弱,所有疑问,我会慢慢回答你。”
说着,女孩蹲下身来,用嘴将勺子内的药吹凉,再一口一口喂给和曙。
或许是因为药中有助眠的成分,和曙喝完药后明明仍有大把疑问,却直接沉沉睡下。
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明亮的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不知为什么,和曙竟然有了将月亮抓在手心的想法,但明月远在天边,他又如何抓的住?
他尝试各种姿势,跳起在空中伸展手臂也够不到月亮。
最终,急躁的和曙,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他狂喜着朝倒影伸出手。
然而,在手接触水面的一瞬间,水中的月亮也就碎了。
高洁的明月,从来都只能被仰视,怎么会属于凡人呢?
第三次醒来时,和曙已经敢稍微活动下两条手臂,但他不敢太用力——因为只要活动幅度一大,后背伤口便会传来剧痛。
“这是我家。我的父亲,是反抗军医疗队的负责人,他与手下专门负责救治伤者。
但你除外,你是我一个人救的。
为了救治效率,医疗队会放弃那些看起来已经没救的家伙——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反抗军原本就缺少医疗物资所以父亲他们才制定这条规则——而且我也是这条规定的反对者,所以我才会留你在家救你。
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好几次我都觉得你死定了。”
女孩在和曙发问前便率先回答。
“谢谢,谢谢您,我……”
“不用感谢,先吃药吧。”说着,女孩蹲下身来,再次给和曙喂药。
“我昏迷了两个月,那现在已经是春天吗?”喝药的间隙,男孩问。
“当然,早就是春天了,现在土雉城内,烦人的柳絮,正飘个没完呢。”明月这样说道。
从和曙所在房间精致的装饰推测,明月应该住在不小的宅邸中,然而,非常诡异的是,宅邸中竟一个仆人都没有。
无论是喂药,甚至帮和曙清理排泄物,都是明月一个人来干。
“医疗队那边很忙,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我也要到那边帮忙。”明月这样为和曙解释。
让如此美丽的妙龄女孩,帮自己清理屎尿,和曙不禁赶到羞愧与强烈的歉意,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羞到面红耳赤。
“没关系的,我是医者,不能上阵杀敌的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支持反抗军。”
明月,人如其名,她宛若皎洁的月亮,在和曙身旁洒下美丽的月光。
在明月精心照料下,和曙的身体慢慢恢复着。
但,“别想太美,你后背上的伤,至少还要再躺两个月才有可能下床。
要知道,你被送到我这来的时候,身上至少流掉三分之一的血,现阶段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我可不允许辛辛苦苦救活的人在我面前死掉。”
面前的医者,发出这样的警告。
流了很多血吗?和曙并不清楚这些。
但他清楚明白一件事——小莫是怀着杀心对自己刺出那几刀。
刺完后,再拿着自己送给她的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去。
但即便如此,和曙对小莫也恨不起来,因为是自己导致对方家破人亡。
他甚至都还有点想念小莫,那个女孩已经进入土雉城了吧?她现在在做些什么事呢?
复仇心切,对日诏氏抱有强烈仇恨的小莫绝不会让自己闲着,她是不是已经凭借医术加入医疗队了?
躺在床上,感到无聊的和曙,时常这样想着。
两个月后,和曙终于能够下床走路,但由于背部的伤口,他每天只能踉踉跄跄的进行走路的练习。
他没能看到明月所说的土雉城内纷飞的柳絮,因为现在时间已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