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明月重新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只有自顾吃饭的两人。
当夜,明月将幽梦送走后,她特意来到和曙房间。
“你不要因为幽梦特意装出来的样子,就对她抱有偏见。
幽梦其实是个极好的人,她总会在背后帮助别人,却从不将这些话对被帮助者说出口,而且她也威胁别人不能把自己的行为告诉被帮助者,说什么这是她的骄傲……”怕和曙产生误解,明月特意替挚友解释。
这我当然知道啊,就在刚才她还警告我绝对不能触碰你的逆鳞,和曙在心中这样想。
又过了一个月,和曙背上的伤口终于愈合,他也恢复过来,能够正常行走。
但他已错过报名参军的时间。
如果不是战况特别惨烈,原有军队损失严重,反抗军新兵加入后,并不会直接加入战场,他们将在六花高原上进行最长时间为一年的训练。
而训练报名时间是在每年春天,和曙那时候正因为重伤躺在明月家的床上。
既然错过,他便只有再等下一年春天。
伤好后,他本打算立刻离开明月家的宅邸,出去找份临时工作,每天下午再回来为明月准备晚饭。
但就在这时,明月又从外面带来几名重伤濒死的伤者。
为报答明月的救命之恩,他选择主动留下,帮助为那些伤患擦拭身体,清理排泄物,喂他们喝药——就如同自己昏迷时明月为自己做的一样。
在照料病号的间隙时间,他也会去土雉城中转转。
土雉城是修建在峭壁上的要塞城市,但并非全城皆兵,相反,城镇中商贸发达,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座城只有东西两个出口,西部的吊桥连接下面大陆广阔的平原,而东城门外就是六花高原,可谓天然的要塞。
在城市中心,是栋椭圆形的建筑——议事厅,反抗军的领袖们在此商讨今后的决策部署,城北是繁华的集市以及富豪们的居所,城南则是医疗队的地盘,每天都有大批伤者被送到此处进行救治,十名将领的宅邸以及手下士官的居所则散落在土雉城的各个角落中。
每当夜幕降临时,城市中就会有箫声响起。
轻柔涓细的箫声和曙昏迷时听到的箫声一摸一样。
和曙曾对明月问起过这箫声。
“是一个男孩为心爱的女孩子吹的,但那女孩并不喜欢那男孩,但那个男孩还是执着的追求着女孩。”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
两人也曾一起去东部集市购买食物以及药品回家,作为小山村出身的和曙,之前还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集市——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商品,而人流更是多到如同涌动的潮水一般。
虽说在东行的路上,和曙也曾去过日诏氏控制下几座城镇的集市,但相比之下那些集市此刻都显得寒酸不已。
“喂,我说,跟紧我啊。”看到仍在原地发呆的和曙即将被人流冲走,明月立刻笑着伸出手来拉住和曙。
女孩的手很软,被明月握住瞬间时的感觉就像是被小猫轻轻抓挠一般。
和曙脸稍微红了下,可恶,我这是咋了?
和曙来不及多想,因为被明月牵拉着的他,来到一个稍稍有些开阔的广场,在广场上正在进行着的滑稽景象将和曙的注意力拉走。
在广场上,有人将麻油倒入凿好的沟渠中并点燃,发出冲天般的焰火,沟渠呈圆形并首尾相连,在沟渠之内一小块地面上,是一个穿着镶满羽毛衣服的家伙,他不断扭动身躯,并用嘴发出怪异的叫声。
他的动作不能说是舞蹈,因为躯体各个部位扭动的幅度实在都太过诡异,但倘若不是表演舞蹈的话,这家伙又是怀着怎样的热情才能忍受着烟熏与炙烤在那么小的一块区域上扭个不停?
好几次,和曙都觉得火焰要将他衣服上的羽毛点燃。
而沟渠外,广场上的其他人更让和曙赶到震惊——“梦理神!梦理神!梦理神!梦理神!……”
一群同样穿着羽毛衣服的人们发出这样整齐划一的喊叫声,并朝沟渠内地面上,正在烈焰中抽动的那家伙跪拜。
冲天的焰火,扭曲的身体,诡异的叫声,整齐的跪拜,眼前的景象既惊悚又滑稽。
“这?明月,他们是?”男孩向明月问。
“不用管这群疯子,他们疯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着,明月拉着和曙快步离开广场。
后来回到家中后,明月才对和曙解释:
十多年前,有个叫付洛的老疯子,觉得世界不是真实的,相反梦中的世界才是现实。
于是他通过听别人讲梦见的东西,写了一本叫《梦经》的书用来解梦,后来付洛竟然召集起一群同样神智不清的人,打算研究人们的梦,说什么想以此找到战胜日诏氏的方法。
花费十年时间,自然什么结果都没得到,但那老头又建立起一个名叫“梦理会”的组织,还要继续探究梦。
刚才在广场沟渠火焰内带着信徒发疯的就是付洛的大弟子,荣恪。
“圣使”历代首领都调查过“梦理会”,确认这群疯子与日诏氏没有勾结,也没有欺骗信徒敛财的行为,再加上每次反抗军与日诏氏交战,梦理会都会为反抗军募捐,因此反抗军上层们对这群疯子也没有过度关注。
“依我看,他们就是吃得太饱,过的太安逸。‘在梦里找到战胜日诏氏的方法’?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这群智障就应该去战场感受下真正的残酷。”
就连一向温柔,对所有人都和善的明月,评价这群只知道白日做梦的人时都动了粗口。
他也离开过土雉城,到城下的临时村落中去。
和曙想像当初答应的一样,去探访婆婆,安抚老人因遭受背叛而受伤的内心。
然而当时婆婆所在的村落已经消失不见——在和曙昏迷的这段时间,日诏氏军队又与反抗军有过交战,那时候城下的临时村落已经毁于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