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飒飒兮木萧萧,落叶铺就的黄金大道上。
“二长老,这批货运回星澜城,收益不菲吧。”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青年人向马背上那越家二长老问道。
“你且照顾好分内之事,不该问的,别问。”二长老冷冷的答道,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那仆从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便不再追问。
这次越家采购了整整三个月销量的药材和各种物资,算得上是件大事了,数十人的商队大车小车足有二十多米长,由越千这位大武师强者亲自押送。
“两个时辰后便到达星澜城,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二长老转过身喊道。
“是”一众家族护卫整齐的回应着。
越千轻轻一夹马背,略微加快了一丝速度。
“不对,有问题。”二长老踟躇地看着前方,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长老,怎么了?”那仆从问道。
“太安静了。”越千道。
“长老是不是多疑了,这荒郊野岭的安静点也正常。”
他回过头撇了一眼这搭话的仆从,那仆从赶紧缩了回去。
“在下越家越千,阁下请现身吧!”二长老放声道。
“哈哈哈,不愧是大武师后期强者。”声音从前方传来。
“大武师!”越千眉头紧锁,望着那山坡上出现的一道黑色身影。
“二长老,后后……后方。”仆从惊恐的说道。
越千向后看去,后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四尺长刀散发着寒光。
“两名大武师。”越千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转过头警惕的看着小山坡上的黑衣人。
对于这种情况,他很有经验,不是劫货,就是寻仇。
“阁下难不成和越家有什么误会?”越千试探性问道。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误会!今日过后便有了。”那人随意的说道。
越千眉头紧锁,体内灵力暗然运转。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而且有备而来。
“啊......”
一声哀嚎。
后面那名刀客在人群中鬼魅般闪烁,寒光无情的收割着一众护卫的生命,没有一个人有还手之力。
屠戮的速度极快,越千手中的长剑已愤怒地颤动。
此时出手或许来得及,可前方黑衣人气息死死地锁定他,只要他一动,对方立刻就能捕捉到他的破绽。
越千喉咙滚动。
秋风扫落叶,寒刀饮人血。
很快越家这只商队就只剩下越千一人。
“大武师后期,两名大武师后期!”他内心咆哮着。
星澜城三大家族,大武师后期强者屈指可数,无他不认得之人,但这两个黑衣人气息实在陌生。
“你们究竟是何人?”他怒斥道。
“你这是临终遗言?”前面的黑衣人道,他说得很随意。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带着强烈的杀机。
“狂妄,你们以为,就凭你二人,能留得下我?”越千道。
他已经不在乎他们是何人,不管是何人,都已经结下了死仇。
“不,他一人足矣!”前方的黑衣人道。
“据说越家三元秘籍功法威力不俗,我今天便领教领教!”后面的黑衣人道。
或许是刚刚杀了这么多人,即便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越千心头一冷,从心头一直冷到脚底。
前面那名黑衣人的气势收敛,双手交叉于胁下,这是告诉越千,他不会出手。
‘铮’的一身,长剑出鞘,如银蛇吐信,闪电出击,直取身后那名刀客。
“呵!”那刀客一声冷笑。
看着卷起狂暴的劲风迎面袭来的越千,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染血的长刀带着一声轻吟,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火光飞溅,那刀客极快的出手,一掌击在他胸口。
越千心头一甜,血气立刻上涌。
高手对决,一个失神便已分胜负,随着那寒刀在刀客手中一个翻转,白光闪过二长老眼眸,他只觉得喉咙处一丝寒意,随后火辣辣的灼烧感。
越千重重的摔在一地的枫叶上,一手捂着不断渗血的脖子,愤怒不甘的盯着那两道身影。
“带着你的疑问,安心的去吧。”刀客道。
越千双眸血红,黑衣人在他眼中慢慢地摘下脸上的黑布。
他似乎急火攻心,不甘地伸出一指。
“越家...不会...放...过...”他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而且永远也说不出了。
刀客看着死去的越千,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这种事情他做了无数次,早已麻木了。
他没有回头,对着越千的尸体说道:“交给你了。”
他自然不是对尸体说,而是他的同伴。
“哎呀,这么多货物,还真是可惜!”他惋惜道。
“那你觉得,和你的命比起来,哪个更可惜?”刀客道。
“当然是这些货物!”他答道。
刀客将刀收回鞘中,转身就走,他十分了解他,越是珍惜的东西,他越要摧毁。
须臾之间,火焰如同风暴一般卷起......
半个月之后,星澜城。
天雷轰鸣,阴云密布。
“呵,上梁不正下梁歪,越子天,你爹越常庭就没有引剑自刎吗?”方明讥笑道。
“哈哈哈哈,大少爷沦为丧家犬。”吴平同样笑道。
此刻以方明为首五个人,将越子天堵在路上。
“闭上你的臭嘴!”越子天呵斥道。
“哟,脾气依然不小啊!”方明道。
“给他点儿时间适应适应,他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了。”吴平道。
“你倒是找了一条忠犬!”越子天道。
“不对,是四条。”他又改口道。
这话正是对方明说的,他是三大家族方家的二少爷。
方明神情倨傲,在他看来,的确如此。
吴平却脸色一变厉声道:“忠犬!今天就让你变成野狗。”
说着四个人向他扑过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越千死后,方明每天都在星澜城堵截越子天。
越子天却从来不避,不过这次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放松到了极点,每一块肌肉都在最松弛的状态,只要一动,便是雷霆一击。
他们停在了他三步之内的距离。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硬气呢!”方明拨开吴平道。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越子天道。
“腰里揣着死耗子,冒充打猎的!”方明道。
他不屑,同样也不信,不信越子天敢动刀杀人。
“你可以来试试!”越子天道。
方明迟疑了,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一只狼。
即便每天被他们堵,他也从未过求饶,从未求过助。
方明跨出半步,又收了回来,因为他看到了越子天野兽般蛰伏的残忍凶光。
‘啪!’
方明一巴掌毫无征兆的扇在吴平脸上。
“他妈的,你们这么多人,怕个球。”他骂道。
吴平牙巴紧咬,额头上青筋凸起,眸中有火,却不敢喷向方明。
只得转移到越子天身上。
“干他~”吴平怒吼道。
四个人,八只手扑向越子天,短短三步,两米之内,瞬间便将他扑倒在地。
“弄他,弄死他...”方明在后面大喊着。
不少路人从这边经过,一个个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慢踱变得仓促,连忙躲得远远儿的。
半个小时之后,暴雨侵盆,方明等人已经离开。
越子天从地上爬起来,一簸一拐的往越府而去。
他的嘴角却带着笑,手中握着尚且染血的匕首。
天空在咆哮,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天威,星澜城的人家都拉上了窗户,在房间里享受温暖。
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越常庭的性格可不像名字那么绅士,大武师圆满的修为,生死历练必然不少,所以他的宗旨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扛。越子天可以肯定,今天回去是绝对不会被父亲关怀,即便越常庭已经不是家主。
恍惚中他看到‘越府’两个字,随后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在自己房间。
原本越子天并不是住这儿,因为堂堂越家大少爷不可能住在马厩旁边。
但越千的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越常庭,并且在越常庭房里找出一封通外的密信,正是这一纸密信,越常庭被拉下了家主之位。
桌上已有饭菜,越子天虎狼般吃着,很快便将其消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吱拉”打开房门,这房门险些落下来。
阳暖风清,越子天一阵神清气爽。
他目光远眺,神色平静,门口一张纸,是越常庭的字迹,写着:“醒来后来见我。”
他不犹的一个激灵,不敢迟疑,立马往父亲房间走去。
小时候因为拖拖拉拉的性格没少被父亲教训,一顿顿暴揍还历历在目。
厨房旁边的一个小屋,现在就是越常庭的居所,待到门口时,越垣尚未敲门,便传来了越常庭的声音:“进来吧。”
越子天略微定神,推门而入。
“父亲”越子天行礼道。
“嗯。”越常庭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背对着越子天依然奋笔疾书,当最后一个字写完后,方才缓缓转过身,一双虎目剑眉,看着越子天。
“坐吧,知道叫你过来,所为何事吗?”越常庭中气十足道。
越子天心中琢磨着,按父亲一贯的尿性,绝不会关心我如何受的伤。
“为了明天星澜学府的招生考核?”他看向越常庭道。
“嗯,假如你资质平平,怎么办?”越常庭道。
“就算生如蝼蚁,当存鸿鹄之志,您教的。”越子天正色道。
“什么时候教的?”越常庭却疑惑道。
“上次揍我的时候。”越子天道。
越常庭恍然大悟。
“好吧,我教过,这个世界实在太复杂,太残酷,看看咱们现在的遭遇,够惨了吧!”越常庭一边说,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越子天十分诧异。
“今天的父亲难不成吃错了药?”他心道。
可嘴上去说着:“我明白了,父亲。”
“管他那么多,有话好说,不动手就行。”他又心道。
“明白了就好!揍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打成了。”越常庭叹息道。
“打成了?打铁啊?”越垣忍不住咧着嘴道。
“这他妈是亲生的吗?”他心道。
越常庭正色道:“逆境之于你,当是一把打向胚料的锤,打掉的是脆弱,是无用的铁屑,才能将你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刀,爹也是为你好啊!”
越子天怔怔的看着越常庭,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从小到大的苦心。
“但还是想说,总觉得像是个借口啊!”他心道。
脸上却笑开了花:“噢,原来是这样,您倒是辛苦了。”
“你也不容易,眼看就要熬出了头,老子又下台了!”越常庭道。
“没事儿,随便赔我个十万八万的灵石就可以了。”越子天摊开手掌索要道。
“额,这个,没那么多啊……”越常庭苦涩道。
“有多少?”越子天道。
“还剩十块!”越常庭道。
“你好歹曾经也是一方家主,就这么点儿积蓄?”越子天惊声道。
“嘘…小声儿点,虽然现在不是家主,好歹是你爹,传出去老子没脸,你更没面子。”越常庭低声道。
“行吧行吧,十块就十块,拿来吧!”越子天道。
他将十块灵石拿在手里,掂了一掂,随后说道:“摊上这么个穷爹,我也够倒霉的。”
“你个小王八蛋,瞎低估什么呢?”越常庭道。
“得…得得,有道是子不嫌父丑,狗不嫌家穷,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明天之后我可就是星澜学府的学生了,您自个儿在家族,可不要丢脸噢!”越子天连忙道。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通得过考核吗?老子好歹是个大武师圆满,谁他妈不开眼的敢动我?”越常庭傲然道。
越子天走出房门,踟躇在门口。
他回过头哽咽道:“爹,我走了!”
越常庭看着他,直到他的眼眶逐渐湿润,终于还是开口道:“滚。”
越常庭此刻已然觉得,越子天就是一把尚未开锋的宝刀,昨日之事,他早已知晓,但常年以来对他的捶打,铸成了他不抱怨,不骄纵,坚定顽强的性格。
“千难万险,凭何以越?亦余子天,之将天子!”
越子天神色坚定,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