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个身影踩着一座座屋顶飞掠而过,一直跳到了宫墙外。
高处凌冽的风呼啸着,从屋顶望过去可以看见四散巡逻的禁卫,那人撤下面罩深吸了一口气,水汽沾湿的睫轻颤,瞳孔映出城中城繁华又荒凉的灯火。
殷梨再系上面罩,跃下了屋顶。
轻声走近宫门,叩三声:“哒,哒,哒。”
有脚步声靠近,她侧身贴墙,夜行衣瞬间盾进黑暗。腰上别着的匕首在月下银光一闪,她撑着墙跳进了宫内。
一根耷拉在地上的鱼线借力绷直,拉开了鸡笼的门,一只炸了毛的母鸡瞬间窜了出来,扯长了脖子,酝酿已久的叫声震破天际:“咯咯哒!咯咯哒!”
“什么嘛,是只鸡啊。”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一直等着那人走远了,殷梨才从黑暗里走出来。
这座城中城里有无数个明卫暗哨,而她不能惊动其中任何一个,必须小心翼翼。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绕过一座座宫殿,缓缓往目的地摸去。
……
沈明今儿个被陈舸教训了。
原因是跟郭桓打架。
至于为什么打架呢,沈明觉得错不在自己:“谁让那郭桓总揪着我错处不放的,我每天跟他称兄道弟的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这俩打架的缘由还得追溯到一月前:沈明值守的时候疏忽了,让长宁宫失了窃。
贵重的东西倒也没丢什么,就是锦华娘娘的一只簪子罢了。不过宫里进了贼毕竟不是小事,沈明为此被克扣了三月的饷银。
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差那点钱。不美的是让郭桓给知道了他那天擅离职守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要去抓一只麻雀回来。
郭桓这风风火火的脾气,本来就对自己的糊涂搭档成见不小,这下彻底给人惹毛了,代替陈舸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梁子也就结下了。今儿个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跟沈明拌了嘴,不小心翻起了旧帐。
沈明畏畏缩缩做了一个月的孙子,终于恼羞成怒:上次我理短不好回嘴,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于是一场血雨腥风就此拉开帷幕。
陈舸闻讯赶来劝架时,沈明正骑在鼻青脸肿的郭桓,高高扬起的拳头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场以小欺大的惨案。
郭桓这人倔,而且不怂,如果武功再好点的话,算得上好汉一条。只可惜老天偏偏让他证实“人无完人”的世间真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干上一架,只有挨打的份。可是即使被沈明当做沙包练手,他也绝不服软,拧着脖子维持那点可怜的傲骨。
于是陈舸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穷凶极恶的沈明骑在无力还手的郭桓身上,挨打的一声不吭,施暴的嚣张至极:“还敢不敢说,啊?敢不敢!”
殴打搭档,这还得了了?
“干什么呢!住手!”
沈明听见声就收了手:气已经出足了,对于服从命令并不抵抗。端正地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郭桓的状况显然比他窘迫得多,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又一个趔趄往前倒,幸亏倒对了地儿,陈舸扶了他一把,这才没落个狗啃泥的下场。
鼻青脸肿的郭桓凄凄惨惨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在陈舸听来比他人更凄惨的话:“我们……算旧账……”
一句话尾音未落,一行热流从鼻腔里流出来,郭桓抹了一把,殷红殷红,然后眼白一翻,不省人事了。
于是沈明就被罚到东门守夜了。
东门这地方偏僻得紧,说是罚来守夜,实际是给你挑个安静的地方反高官宁宫那么大,光需要守着的出入口都有十几处,靠他这么个不靠谱的半吊子,守得住吗?沈明心里跟明镜似的:陈舸才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呢。
没人说话好无聊。沈明心想:“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
“我哪知道那小子晕血啊——”沈明双臂张开,躺倒在雪地里:“早知道下手轻点了……”
四周静悄悄的,深黑夜幕里一弯弦月孤零零发着光。
忽然一个伶俐的身形在月下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