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了与江逸寒一墙之隔的侧屋,将门关上后,她拿出了药谱端详。
翻看几页后,心中顿生好奇,这本药谱明明早被云梦山庄夺回,以师父待药谱的珍稀程度,怎么将它弄丢,还落到了孟阚的手上?
日后若有机会,她得问问寻欢。
将除疫的药方记下,才合上了药谱藏于包裹中。
竖日午时。
江逸寒忽然拿来了一套布衣,让她乔庄一番随他出门办事。
灰色老旧的布衣短褐上身,她再挽了个束发,用上屋内放有的胭脂青黛。
她整理着袖子出门,江逸寒正在门外等着她,见她走出,上下打量她一眼,语气微嘲说道:“除了矮,你扮起男人来倒是有模有样。”
高领遮喉,面抹麦黄胭脂,浓眉狭眼,若不细看,定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
“殿下过誉了。”卓慕歌回以谦言。
低头时,忽见他脚上不屑,神情一顿,抬眸看了过去,细细打量起江逸寒的穿着,然一眼,她便觉得江逸寒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违和感。
他亦换了身麻衣布衫,束发玉冠更换成了木簪,身型挺拔,神情淡漠中微露倨傲之色,姿色仍旧俊美难掩。
但……他要扮的是平民,而不是落魄贵公子。
“殿下即便换了身布衣,一身贵气仍旧难以遮掩,殿下还是改一改身型举止为好。”她随口说道。
除了穿着,她看不出他哪点像普通百姓,而且只要不是眼瞎,都能从言举中察觉到他身份的不俗。
江逸寒是第一次假扮布衣普通人,若不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细查此次水患灾情,他也绝不会穿上布衣之衫。
见卓慕歌对此事颇有心得,江逸寒挑起纤长眼尾,凤眸之中浮现兴味。
他问道:“你想要本王如何改?”
卓慕歌的目光从他面容肩腰划过。
“殿下头发太过整洁,可以适当凌乱些许,腰不要太直,肩可以耸拉一下,还有……”
目光闪了闪,卓慕歌视线下落,停在了他潋滟诱人薄唇上。
顿了顿,眼睑微垂说道:“殿下不妨笑一笑。”
他神色冷淡倨傲,不苟言笑之时,周身会索绕一股气场,令人心生畏惧胆寒的气场。
眸光闪烁,因她的目光,江逸寒抿了抿薄唇,随着她的话动了动,还未勾起,一道呼声响起。
“殿下!马以备好,可以走了。”
昨夜刘史慷就已命人将南都水患灾情折子呈上,可见折中并无大碍四字,江逸寒便扔了折子,要亲自去看看灾情实况。
骑马走出南都城门时,卓慕歌看到了刘史慷。
他跪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疲累,发丝凌乱,地上还堆积了许多菜叶和臭鸡蛋,肥腻的脸因烈阳照射而红地异常吓人,护着他的小吏们身上也或多或少的菜叶残渣。
看来往日百姓对他恨之入骨,甚至不惧日后兴许会被报复羞辱刘史慷。
骑马许久,在离东河最近的小镇镇前弃了马,以步代行。
入镇时,卓慕歌便觉整个小镇皆是死气沉沉的,无论是倒塌的房屋,还是路旁或坐或躺,无家可归的百姓。
直到走到了镇中央时,才觉得热闹了些,有了些许声音响起。
原是有人在设粥棚施粥行善,许多难民都端着个碗,凑到了粥前。
只是领着粥之人都是一副失望麻木神色。
江河指着粥棚与江逸寒解释道:“公子,他们在施粥,应是孟家和府衙共建的粥棚。”
许是声音大了些,或是公子二字令人侧目,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老头端着粥走了过来。
“几位是要来送粮食的?”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江河看了眼江逸寒,而后点头,撒谎道。
“是,我听闻这里设有粥棚行善,故来献些粮食救人。”
小老头闻言,叹了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令江河很是奇怪。
“怎么?这粥棚有问题?”他问道。
小老头扫视左右,继而用着怨愤的口吻,直道。
“他们哪是什么行善之人,就是群匪徒,几位莫要被骗了,你们这粮食一送,我们难民是吃不到的,只能白白让他们吞了去。”
他这意思,指的是捐粮被贪了?
江河诧异,回头看一眼粥棚,又迷惑地督眼小老头手上的粥碗。
“可你们吃的不就是他们施的善粥吗?”
话似刺激到了小老头,他气恼端起粥碗,拿着筷子,当着他们的面搅拌起来。
粥一搅拌,就只见粥上只有水,未曾浮起一丝米粒。
“什么粥,就是粥水,连粒米都没有,从他们施粥开始,我等就没尝过米味。”他面露苦色,重重叹着气。
卓慕歌诧异得盯着粥水。
她是知道些南都灾况的,听闻水患发生不久,南都郡守便从隔壁郡调度了许多粮食救灾,可如今到难民手上的却是粥水,可那些粮食,都去了何处?
是这孟家?还是南都郡守,或是南都郡守背后的……
想着,她不由将目光投向江逸寒,见他面色冷沉,眼露厉色,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小老头自言自语地走开了,江逸寒一句话也未说,江河问了句怎么办后,他盯向了粥棚,眼中闪过不明情绪。
片刻后,冷然出声,“走吧。”
看来,他打算将灾况都看了个遍后,再行处置。
出了小镇外,便见水势平静却浑浊不堪的东河,河中央,一个残缺的断堤竖立,只剩头尾的河堤已无用,得重建。
正巧昨日江逸寒刚到难度,河堤就开了工。
东河两侧,正有几位瘦弱汉子撸着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桩挖基。
岸边,亦有几人在搬着石头,走近时,卓慕歌不直绊到了何物,差些摔了一跤,所幸江逸寒停了下来,她只撞到了他的背上。
她低头看了眼绊倒她的是何物,低头却见好几块硬黄泥四处分散,黄泥内似还有腐朽的桩基。
“这是……裹了黄泥的木桩?”她蹲下,摸了摸黄泥,低喃了一句话,眼含不解。
筑堤用的材料该是蜃灰加糯米灰浆修筑,可这却是普普通通的木头外裹黄泥,而且……还是断堤上的桩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