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试开始的时节很热闹，这是燕都现在最为重要的大事。许多儒修们都忙着排队登记，办理相关的入门手续和身份证明。御前司的门前自然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正准备踏进那座大门的儒修后生。
苏澈和少年安静的站在人群里，他们和许多同修们一样，都在等待着那位门前儒师的口令。
秋试和一般的郡试不同。这是燕都儒道名府联合举办的盛会。由御前司负责操办具体事宜，各个书院派出相应份额的儒修代表参加监考，每每秋试的主考官则由论语书院的儒道大家担任。
今年便是论语书院最具名气的那位庄大家亲自坐镇，听说他亲自负责批改阅卷。为的是今年在那些个有资质的考生当中再挑选名不错的弟子。
他的境界修为已经到此为止了，再如何也停留在守知中境，竟是无法前进半步。他只能趁着修为不错，再抓紧调教出几名修为不错的弟子，以后说出去也多少有些颜面。
秋试当中的比试自然是诗词文章，那些各家书院都会派人参加审查，若是遇到心仪的弟子则会折下半截院子当中的桃树枝送过去，这就代表着具备了进入书院的资格。
最后一道考试则是测试各个弟子学生的神识。虽然能够参加秋试就已经证明了自身的神识数量是绝对合格的，但书院总是要严格些。就算是为了走个过场也要走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天生圣人出世。
天生圣人总归是稀有的，往年他们也没有多少奢望。不过今年倒有些不同。
谁让燕都府尹家里有个罕见的天生圣人。
至于秋试之后各个弟子学生的分配名额，则依照往年的习俗，先由论语书院挑人，接着便是其它书院依照书院的排名先后顺序来。
御前司的门槛是有些高的，比起平常人家则是更加如此。
御前司的院子里坐着一排特别的家伙。他们悠闲地坐在座位上，旁边站立着随时听从准备的书童，面前放置的各色玉盘满是奇珍异果，与外面的考生待遇截然不同。
中间的那张大椅子上则更是奢华，上面坐着个穿锦衣蓝袍的少年，他和旁的家伙不同，并没去吃些瓜果，姿势坐得很端正，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看样子很是拘谨，颇为谨慎。
苏澈看着院子里边，问道:“他们为什么可以坐在那儿？”
“他们是王公子弟，待遇自然不同。”少年没有去看，他已经习惯了这些。
“那家伙好像有些特别。”苏澈的视线停在蓝袍少年身上。
少年看了眼，说道:“那是太子殿下的独子，听说春天没有考进四五书院，这不是来论语书院看看。”
“太子殿下？”苏澈有了些兴趣，问道:“太子殿下的独子还需要考试吗？”
少年的眼睛和无数双好奇的眼睛一样，他们都望着街道上，好像并不关心那位院子里坐着的天家富贵，“当然不用，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以免落人口实。”少年凑过来轻声说道:“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
苏澈没有继续问些无趣的事情，他盯着那位太子殿下的宝贝儿子，自言自语道:“看起来还不错。”
无数双视线交汇在一起，就连门口站着的那位儒师都伸着脑袋，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们好像在等人。”苏澈转过头来，他看着少年说道。
少年依旧没有看他，眼睛始终没有移动，“没错，我们确实在等人。”
“谁？”苏澈有些好奇，他很想知道可以让这么多位儒修关注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有些欢快，眼睛还是望着街上，“自然是府尹大人家里的那位天生圣人，燕都城人尽皆知的那位小姐。”
“小姐？”苏澈问道。
街道上秋风萧瑟，扫下一树落叶。
眼看着丝毫没有车马出现，少年这才有些失落地转过身看着他，说道:“你的关注点有些特别。”
苏澈没去回答，他只是瞥了少年一眼。
“我有说过，只是你不想知道。”少年微笑道:“燕都城里发生的那件大事。”
苏澈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
少年神情微变，说道:“那位小姐前阵子不知为何突然染上了恶疾。遍请燕都名医也无法诊断。国君特意让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去看了一趟，他们也看不出是什么症状。好好的天生圣人突然变成这样，那些个名医都说那小姐活不过三日。”
“后来呢？”苏澈问的很平静，就像在听故事。
“后来那小姐眼看快不行了，却在某个夜里忽的痊愈，第二天便能下床落地，甚至比常人还要活跃。”少年的表情很激动，好像有些高兴，“不过那小姐的性子倒是变了些，最近一直在家休养，所以错过了春天的考试，据说她也会参加秋试。”
苏澈听的很安静，他脸上的表情微变，好似在想什么。
“来了来了！她来了！”人群中有儒修喊道。
众人的眼睛探了过去，那些坐在御前司院子里的贵族子弟纷纷站了起来，蓝袍少年的表情更紧张，他起身的动作比别人慢了半拍，随即恭敬地站在那儿。
街道上有车马驶来，马蹄声落在地上，随之与地面摩擦而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树上叶子纷纷荡起，却牢牢地挂在树枝上，看似飘摇欲坠却只是随风而动。
马车来得很安静，这不是因为那匹白马没有发出嘶鸣或者它的步伐很轻。当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原本喧闹的儒修都彻底安静下来。
院子里也没有琼浆玉液流动的声响，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屏住了呼吸，就连那位门口立着的儒师也保持着绝对寂静，他也对这位即将到来的贵客保有着足够分量的敬意。
车盖是寻常的车盖，马车也是寻常的马车。那辆载着贵人的马车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道白色的帘子前。
帘子慢慢被掀开，所以和人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天生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还要看看那位大病初愈的杨家小姐究竟现在是什么状况？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帘子后的那位都注定是今日最耀眼的星辰。
先露出来的是双手，少年的眼睛有些许失落，众人的眼睛里光芒随即黯淡了几分。因为那实在是一双有些普通的手。甚至比起燕都城里的寻常姑娘也不能用特别出众的字眼来描述。那双手不是很好看，但也绝对不难堪。
若是旁家姑娘如此倒也罢了，可是她是谁？千年难出的天生圣人！自然应该是仙气绝尘的姿态，至少也要与那些凡家俗物有所区别。
苏澈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睛里落着云淡风轻。
既然是没有期待，那失望自然与他无关。
帘子被慢慢拉起，接着出现的便是一袭纯白的轻纱。
“这……”人群中渐有私语。
帘子被全然拉起，少女的样子便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姑娘满脸冷静，表情淡漠。穿着完全就是普通女子的装扮，没有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书卷气息。
少女的脸颊很素净，没有任何修饰。宛如最朴实无华的玉石无需任何雕刻。模样很端正但也没有丝毫不俗的特征，完全一副少女般的样貌。
那姑娘往人群中瞥了一眼。
那些小声的窃窃私语随即消散。
姑娘的眼睛很是灵动，但总归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众人还是保持着惊愕，即便眼前是这位小姐并没有什么传说中上天人之姿。但她的刚才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事实。那道纯粹的目光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瞥，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这是天生圣人的气息。
少女抬头随意的看了眼御前司的招牌。她踏着很随意的步子走上台阶，而后迈过那道门槛。
众人还是错愕，少年也没有反应过来。
苏澈却觉得有些无聊。
立在门前的儒师最先反应过来，他愣了一息，随即后知后觉地厉声喊道:“秋试开始！”
这声音如同使人清醒的寺庙古钟准确而恰当地撞击在心上。呆在原地的儒修们整理了各自定住的表情，如水般是人群开始从门前涌进去。少年也恢复过来，他拉着苏澈挤过去。
“原来是在等她。”苏澈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