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微微明亮起来，她淡漠的表情有些明显的变化。
少女朝着桃树下走过来，从倚靠的角落位置站在众人之间。
那些立在院子里的儒修此刻才注意到，原来那少女一直都在这里。人群中有惊讶声渐起，众人的视线很自然地转移到少女身上。
少女很自然，她靠在不显眼的地方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苏澈也看着她，因为那少女正在看着他。
虽然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不错，看起来比那些家伙们好上太多，但绝不会引来她的注意。她可是天生圣人。
少女的眼神实在是有些专注，甚至有些出神。
“她也出来了。她居然出来了！”儒修中有惊讶声四起。
一名儒修说道:“她可是由庄大家亲自出题，庄大家诗词文章样样精通，按理说就算她是天生圣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答完所有题目。可是她……”
少女分明清晰地站在院子中间。这就说明她已经完成了考试。
人群中议论声更甚，一时间一片哗然。
那些个各自房间里的书院儒师们也都站在走廊里，他们也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天生圣人是何等风姿绰约。有的儒师轻抚微须，转身向身边的同修说道:“她既然已经完成了考试，想必结果很快就能知道。”
另一位儒师微微眯眼，感叹道:“一炷香之内便能完成四门考试，就算是天生圣人，也太过惊世骇俗。”
论语书院的那位中年儒师走过来，微微笑道:“若是那少年也能专心些，不知道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众儒师没有反驳，他们有些看着苏澈，保持沉默。
“那少年即便有些才学，但未变太过狂妄。大道之路岂能如此？”说这话的是来自三经学院的儒师，他瞥了眼苏澈，不屑道:“就算他的诗确实很好，但是他的态度完全没有把秋试放在眼里，这样恃才傲物的家伙未免浮躁了些，日后修行大道怎能安静感悟？”
论语书院的中年儒师保持微笑，没有理他。其它的那些书院也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可是三经书院，除去论语书院的燕都第二名府。历年来都和论语书院有明处暗处的抗衡，这在燕都各院之间早就是不说出口的公开秘密。
这些年三经书院的弟子质量倒是不错，甚至有和论语书院平分秋色的底气。可是偏偏这次有个天生圣人，再加上那个刚刚才华洋溢的少年，怕是今年论语书院的弟子还是第一。
少女走在院子里，众多儒修之间立刻让出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那些年轻的儒修后辈们都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之间有爱慕之意流露。更多的则是保持着恭敬和仰慕。
大殿中有脚步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是一位儒师。那儒师看着少女，从手上拿出半截桃树枝，恭敬说道:“这位同修，答卷庄大家已经看过了。他让我问问你，可愿随他修习儒道？”
众儒修皆叹，少女竟然真的已经通过了考试，而且是短短一炷香时间！
“天生圣人果然是天生圣人。”儒师中有人感叹道。
此刻所有的视线都汇集起来，稳稳地落在少女身上。
他们已经全然顾不得看刚刚那位让人惊讶的少年。
所有人都在等少女的回答。
“且慢！”院子里有声音响起，打破了暂时的寂静。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三经书院的那位儒师已经站在院子里。他伸手折下半截桃树枝，接着放在少女的眼前，眯着眼微笑道:“这位同修，可愿随我师兄修习儒学大道？”那儒师的态度很真诚，全然没有师长的架子，像是在与平辈坐而论道。
那位传话的儒师看了他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都颇感震惊。
那位说话的三经书院儒师叫做张锦绣，虽然他只是守知初境，在三经学院的众多儒师中并不算太出众。但他之所以有这份底气那是因为他师兄。他师兄便是三经书院的院长齐柳海。
现在他既然替他师兄出面也要留住这位天生圣人，倒也可见这次他们不愿意轻易错过这个机会。甚至愿意在秋试上冒些风险，直接不顾和论语书院撕破脸，足以说明天生圣人的重要。
其它四院的儒师们则闭口不言，他们清楚这是誰的主场。
论语书院的中年儒师张口道:“张兄难道是糊涂了，莫非连秋试的规矩也不清楚？”
张锦绣没去理他，转而看着少女，轻声回复道:“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按照规矩也没有考生单独考试的道理。”他对着少女微笑道:“当然天生圣人自然不需要守规矩。那她也有自己选择书院的权利。”
张锦绣转而笑道“想必国君的意思也是如此，天生圣人只需要最好的修行环境。”
论语书院的那位中年儒师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因为张锦绣的话确实没错。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少女身上，他们在等待少女的选择。
张锦绣微笑着递出那半截桃树枝，放在少女眼前。
论语书院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但是三经书院的条件实在有些诱人。一位是守知境界大成的院长大物，另一位只是守知中境的寻常儒师。纵然庄大家的名号在燕都是有些地位的，但如何比的过齐柳海的名字响亮？
儒道修行对书院的选择固然重要，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追求一名好的老师。这对普通儒修来说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天生圣人。天生圣人不需要考虑书院，她站在那儿便是自己的地位。她只需要选择足够优秀的老师，帮助自己在大道修行上更加长远。
谁都很清楚，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少女看了眼橫在身前的两截桃树枝，她抬头转向了苏澈。
苏澈安静地呆在桃树下，手里拿着那半截论语书院的桃树枝。
少女神情舒展，她轻轻掂起一截桃树枝。
所有人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震惊和疑问。
那些儒师的脸上也满是不解。
张锦绣的反应很有趣，他拿着那截桃树枝还是保持着微笑。
少女选择了论语书院的青睐。
这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绝不是聪明的决定，至少不太符合他们的期待。
众人还在惊讶，那少女却已经缓缓走到桃树下。她看着苏澈，很平静。
儒修们看着苏澈，准确的说法是看着他们。
苏澈有些尴尬，他不喜欢被姑娘一直盯着，这多少有些不自在。
站在人群中的叶景忍不住发笑，心想原来那家伙也并不是从来都很平静。
蓝袍少年也注意着苏澈，他想知道少女为什么看着他。
苏澈看着少女的眼睛，他什么东西也感受不到，只是觉得脸上有些热。
少女的眼睛很清澈，她凑近了一些仔细盯着苏澈看，看得越发认真起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女的声音很好听，起码比起之前的淡漠多了几分人情。
苏澈捏着手上的半截桃树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应该没有见过。”他这话说的有些心虚。
少女的眼睛还是看着他，似乎真的见过他一样。
“你和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少女这话说的很认真。
苏澈的脸有些红，他略微尴尬地抬起手，笑道:“姑娘大概是认错了。”
少女的视线终究稍微放松了些，她笑了一声，说道:“可能是，那家伙和你不太一样。”
少女转过身，轻声说道:“他比你的话少些，而且……”少女的表情突然多了些笑意，她嘴角上扬，接着重新靠在角落里，眼睛里温柔了许多。
苏澈愣在原地，呆呆的傻傻的，他实在是不明白少女说的那些话。
众多站在院子里的年轻儒修们现在看着苏澈，眼睛里多了许多嫉妒和愤恨。
那孤傲的少女，天生圣人，居然主动和他说话，这本身就是一件足够招人记恨的事情。
更别说那些儒师们的表情，他们自然更加重视起这位少年，能让天生圣人感兴趣就说明他不简单，而且他确实表现出了些圣人的资质。
“时间到，词试即将开始。请各位儒修回到自己房间。”有传话儒师喊道。
随着一声响亮的命令传来，众人才把视线收回来。他们开始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考试上，陆续回到了考试的房间里。
那些儒师们也散了去，他们要去到别的房间里休息。不过所有人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天生圣人的答卷。那位论语书院的中年儒师则是收了苏澈的卷子，悄悄去了后边院子里的某处楼阁。
苏澈稍微清醒过来，他看了眼少女，没有去管刚才的事情。
“这位兄弟，有竹椅吗？”苏澈对着在院子里巡视的守卫问道。
那守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昂……”苏澈看了眼大殿里面，进去自己搬了张椅子。然后把它放在桃树下，躺在上头，就像在郡守府院子里头那样悠闲。
苏澈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硬了些，比竹椅差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