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还真被听到了，洛一眨眨眼。
“那这段时间，我会把应当注意的事项整理出来。此外，还需要两位精通医术的年轻太医，我会将针法及其他能想到的事项都告诉他们。我在盛京大概只会呆到…”洛一沉吟：“大概到明年这个时候吧。等我在盛京找到了住处，会告诉你们。”
“这段时间，姑娘可否住在太子府？”镜言直接问道。
既然她刚说了这法子这般麻烦，在太子府随行照料，反而方便。
洛一想了想：“是我考虑不周，此事宜早不宜迟，大致的方案，我会尽快写出来，你们也可以让几位太医过目。”
住在太子府确实是个好选择，更便于自己观察这位太子的日常起居，对症下药。
而且更重要的是，太子府地段不错，毗邻熙和，在盛京游乐也更方便。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啊？”洛一正想得入神，几乎脱口而出：“姓洛，单字一。”
“镜言，带洛姑娘挑一处住处吧。”玄煜笑到：“再找两个丫鬟，最好通医术。”
洛一看着那人那抹清风扶月般的浅笑，欲言又止。
这位太子殿下，心思未免太过细腻了些。
这般劳心劳力，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镜言领着洛一出去，在太子府四处走着。
镜言人如其名，是个十足的话痨，一路上将太子府什么人负责什么事情介绍的七七八八。
也还好是这个叫镜言的，若是屋里另一个人，不知道这一路走下来，要何等尴尬。
“殿下未曾取妻，平常也多住在东宫，府里人丁不算兴旺。平常杂事都由我来打理，你有什么事，找我就可。”
确实如他所说，这一路走来，碰到的人极少，连小厮丫鬟都极为少见。
镜言递给洛一一块银制的小牌子：“你刚到府上，出入最好都带着这个。晚上我会将丫鬟带来。”
最终，洛一在太子府一侧的梅园住下。
梅园如名字一般，屋后种了大片的梅花，每年冬日红白交映，格外动人。
她倒不爱梅花，只是梅园宽敞，如今又刚过了梅花开的时节，大概到年底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梅园因为无人居住，只留着两个小厮负责每日的打扫。
洛一到了后，就让他们守着外面。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一天。
这法子诸多禁忌，她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太子，便只能将能想到的都写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
镜言带了两个小丫头，又来了梅园。
一进来，就见房门大开着，他抬脚迈入。
只见桌上，晚上差人送来的饭菜一动未动，洛一正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面前七零八落摆了几十张纸。
“咳咳。”镜言重重咳嗽了几声。
洛一才抬起头来：“有事？”
镜言招招手，那跟在后面的两个丫头走了上来，冲着洛一盈盈一拜。
“奴婢琴瑟。”
“奴婢笙箫。”
看起来都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懂医术的小丫头不好找。她们只能识得些药材穴位，平常诊治些头痛脑热还可以。”镜言解释。
“找丫鬟，又不是让你找太医，足够了。”说着，洛一从桌上那散落的几十张纸中飞快地挑出来了十余张，递给他：“这是这几日要的药材，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送到太医院验过。”
素白的纸面上，是一手漂亮的行书，字迹流畅不羁，带着几分洒脱，与眼前少女娇俏可爱的容貌显得不太相符。
倒是字如其人。
“若是明日能备下，明日我便可为他施针。”
镜言刚要出门，洛一又叫住了他：“回春堂东家是云州的，与我有几分交情。我记得在盛京就有一家回春堂。有几味药材不太易得，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你直接找他们的掌柜，她若说这药还未到时节，或者说需用这些药材的人太多得等着，你就告诉他，是…洛神医要的。”
“对了对了。”洛一一下想起来：“她要问你我在哪里或者你是哪一府上的，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你不是说你和他们东家是故交？怎么，绝交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春堂的东家太烦人了，老想让我给他当个坐堂大夫，呸，世界这么大，小…姑娘我玩都来不及，给他当大夫，想的美。”洛一摆手道：“总之你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在哪里，他们东家太烦人了。”
镜言道了声好。
洛一目送他出去。
她倒不是不信太医院，
只是有些药材并非产自中州，有的确实难得，而回春堂制药的手艺，她心里还有几分底。
并且，回春堂遍布各地，她让镜言去回春堂亮出自己的身份，也是想叫他们几个人对自己多几分信任。
毕竟，日后她要用的法子，太医院未必能分辨得出好坏。
这样一来，倒也算给家里报了平安，不过希望“东家”可千万别来找自己。
送走了镜言，洛一开始认真看着两个丫鬟。
笙箫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眼睛也弯弯的，看着有几分喜气。
而琴瑟生的高挑，下巴也尖尖的，两个人倒是好认。
两个丫头面颊饱满，皮肤白皙，身上穿着相同青紫小褂，并且她与镜言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皆规矩的站起一旁。
看起来并不像是外面找的丫鬟。
“你们是从宫里来的？”洛一问道。
“是。”
“那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可好？”洛一道：“等你们回宫后，也可改回去。”她指着笙箫：“你叫金葵。”又指指琴瑟：“你叫芍药吧。”
两个人盈盈一拜：“谢姑娘赐名。”
突然，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
洛一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桌上满满一桌饭菜早已经不再有热气，洛一也不在意的样子，正要坐过去慰藉一下劳碌了一天的自己。
却有两个小厮走了进来，拎着几个硕大的食盒。为首那个，正是今早带自己进门的小管事。
两个人将桌上一盘盘食物撤了下去了。
洛一险些喊出声。
我还没吃呢。
早上那个小管事见洛一悲愤的神情，走上前：“姑娘，言大人吩咐奴才将这些撤下去，给姑娘重做一份，姑娘稍等片刻。”
“真…”洛一想说句真浪费，但想想好像都是因为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真贴心。”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她在灵隐寺的时候，进可装神弄鬼，退可劈柴挑水，无聊甚至去后山抓野鸡兔子自己悄悄烤着吃，别说什么凉的热的，只要是熟的就行。
小管事不知道洛一高兴什么，也跟着笑：“我早上见姑娘就知道姑娘不一般，但没想到姑娘这么有本事。不愧是神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又从怀里掏出洛一交给他的小刀：“姑娘，完璧归赵。”
洛一接过，他又继续道：“言大人让我来梅园，原来是来伺候姑娘。”小管事一口一个姑娘，叫的洛一头疼。
她正色：“我姓洛。”
洛神医这个名声，她还想传出去呢。
“知道了，洛姑娘。”小管事笑的开怀，从食盒中端出来两盘点心，一壶茶水摆了上来。
“…。”
“洛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哦对，姑娘叫我元宵就好。”
“哎，我的狗呢？”洛一拍拍脑门，自己忙了一日，将大白全都给忘了。
“在院子里呢。言大人吩咐，已经帮您喂过了。”
“哦。”洛一应声，太子府的人办事真是十分妥帖。
她一撩衣角，坐了下来，正要捏起一块芙蓉糕，一抬眼，见自己几个手指上沾满了墨渍。
于是换了只手。
金葵走上前，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又退在了一旁。
虽说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可如此细致入微的照料，洛一还真有点不适应。
于是对两个小丫鬟招招手：“你们也坐。”
金葵与芍药互相看了一眼：“奴婢不敢。”
洛一自己在云州便不喜欢别人伺候，也正因为如此，年年被自己爹娘送到灵隐寺住的那一个月也适应得极快。对她来说，树上也睡得，软卧也睡得。
但人各有其职，太子府也有太子府的规矩。
她也不再多说，只是开始一件件交代她们日后要做什么。
…
另一边，玄煜靠在塌上，镜夜正一件件向他汇报宫里的事。
“燕王昨日进宫后，交还安远军兵权后，特地求陛下恩准，到年底，都不会离京。陛下准许，并将燕北城往南安越、永定两城赐予燕王。”
“激流勇退。”玄煜勾唇：“老五想的明白。陛下可有人选接替安远军？”
“还没有。”镜夜迟疑片刻，道：“但宫中消息，陛下打算命周野小将军领了安远军，继续驻守兰州，十日后便会去上任。”
年前至今北境大雪不断，瀚州三部纯纯欲动。兰州增加守军，倒是正常。
“无人反对吗？”
周野虽是良将，但从未在北方作战，明明有更合适的。
看着镜夜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可惜这烂摊子，到最后怕是又要老五收拾了。你接着说吧。”
镜夜迟疑片刻：“镜羽还说，今早下朝后，林尚书与钱尚书前来探望殿下，还有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不过安国公来得及时，将他们打发了。”
相比兰州，对这些事，玄煜似乎漫不经心：“他们倒挺着急的，若再见不到本宫，怕是太子府都要被挤满了。”
“景王确实沉不住气了。陛下定了三日后回朝宴，他却连这三日都等不得。”
玄煜却不赞同的样子，但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安国公呢？今日并未见他。”
“他们几个刚走，陛下便又招安国公议事，现在还未出宫。倒是燕王殿下送了口信过来。”
“哦？说什么？”
“说圣上有意为他选一位燕王妃，但他称，殿下您还未纳妃，他怎可在长兄之前成亲，拒绝了。”
“他倒是胆子大。”玄煜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却看镜夜还没有走的意思：“还有何事？”
“殿下，那位洛姑娘…”镜夜咬牙：“这般轻信于她，是否太过草率？”
见玄煜看向他，镜夜咚地跪下：“卑职斗胆。”
玄煜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他的目光看向窗边，初春的寒风被隔绝在外，一同透不过来的，还有窗外那皎皎月光。
“等安国公出宫，再与他商议也不迟。其余的便交给镜言去查吧。”
忽然，门响了几声。
“何事？”
传来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禀殿下，洛姑娘说，还请殿下务必在亥时就寝，勿要劳心劳神。”
年轻的太子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