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实在有些胆小。
洛一坐在屋内,心想,自己来盛京以来,这向来引以为傲的看人水平,实在是下降的厉害。
那丫鬟怕不是胆小,根本就是心虚罢了。
屋内暗香浮动,带着一些甘甜的气息,那甜腻仿佛噬骨的毒药,闻着让人几欲作呕。
小丫鬟带洛一七拐八拐的到了这一处偏殿,便让洛一在此稍候,然后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怎么可能再回来。
屋内这味道可是迷香,怕是一会儿再来人,也不会是刚才的丫头吧。
洛一试着拉了拉门,果不其然,屋门也被从外面插上了。
洛一倒不慌,她坐在桌前,托着下巴,开始细细理这事情的过程。
她虽然没看到那小宫女那时候是怎么跌倒的,但如今想来,怕是故意的。
这屋内的香烧的有些时候了,估摸着也不是临时起意,那一盏奶汁鱼片,大约一开始泼的就是自己。
她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好歹也是在灵隐寺演过这么多年的神仙了,除了皇后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旁人眼中,自己不过就是个略有些机灵的小奴婢。
最多再是样貌好些,她有些自恋的想着。
这宫中,除了太子皇后,也就镜言他们几个知道自己身份了。
不对,还有王念月王姑娘,倒是也可能在刚才认出来自己这个“燕王府的居心叵测的奴婢”。
可就算是王姑娘,这么费劲心思把自己这个‘奴才’引到这里,点上迷香,是想干什么?
这里是宫中,若是迷晕后趁自己没有反抗之力一刀杀了自己,死了丫鬟事小,宫中有持刀杀人,就是大事,是关系着天家生命安危的,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的。
当然,更恶俗的戏码她也不是没听过,把自己迷晕了,再把衣服扒光,再拖进来一个男子,最后再一群人大呼小叫的进来抓奸。
这故事她在云州的时候,听三哥的红颜之一芙蕖姑娘讲过,讲的是一个书生,觊觎大户小姐的美貌,当然更多的是地位。
书生在聚会时候给小姐下了药,将她和马夫放在一处,然后和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去撞破这件“丑事”。
等事情传出去,小姐声名狼藉,书生再声称是自己莽撞害了小姐,然后装模做样的上门去求娶小姐。
毕竟,那小姐不嫁给自己,就只能嫁给那粗鄙不堪的马夫了。
这样,既能博得小姐家人的喜爱,还能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书生自己又知道小姐清清白白是被冤枉的,白白抱得美人归,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
不过芙蕖姑娘故事的最后,小姐远走他乡了。
这让洛一听得很是可惜。
为何不先砍死那书生,再远走他乡?
当然,按芙蕖姑娘所说,等到那境地,如若是一个要点脸面的姑娘,就应当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想到这里,洛一扭头看了看,这偏殿还恰好就有一张床,四个床柱上各刻了一只孔雀,别的不说,这孔雀的头还挺尖的,若是一头撞上去,估计确实能撞出个血窟窿。
她拍拍孔雀头。
她还是更想把陷害自己的人的脑袋磕在这上面。
这么想着,拍孔雀头的动作就变成了轻柔的抚摸,就连唇边都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笑意,在这未点灯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渗人。
顺着这个思路,她继续想着,宫中男子不是侍卫就是太监,若是找个太监来污自己清白,估摸着说出去没人信,侍卫都在巡值,她在来的路上瞧见过,基本都是一队一队的,更不知道要怎么弄过来。
若是宫外的人,自己小小奴婢,哪里有的通天的本事能将自己的“情郎”带到宫中私会?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今日宫中大宴,总不会是那些朝中重臣或者皇子们了?
但她确实有一点点没想明白。
为这丫鬟求情的是十三皇子,派这丫鬟带自己更衣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十三皇子年纪小,看着有些内向,心软求情很是正常。
刘公公估计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让这丫鬟赶紧退下,所以派她来带自己更衣。
那幕后的人当真就如此精明,将人心都算无遗策?
若是十三皇子不求情?若是当时刘公公派的是别的丫鬟,岂不是白白布的这局?
想到这里,洛一笑了,可不是白白布局。
那幕后的人千算万算,怕是没料到,自己能立刻闻出这香的问题,更没料到,自己还碰巧有解药吧。
黑暗中,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洛一环视屋内,顺手抄起了桌上的烛台,蹑手蹑脚的立在了门边。
她贴着门,已经能听见木质的门闩被人抬起的声音。
手中的烛台高高扬起。
洛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门打开了,风吹进来,屋内的香味似乎淡了一些。
屋外的人抬脚迈入。
见屋内空无一人,来人目露疑惑,他往屋内走去,想看看少女是不是在内室。
就在这一瞬间,洛一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烛台砸了下去。
她还不确定来人是不是知情,武功又如何。眼下,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趁人不备将人直接打晕,自己再跑出去。
谁知道,来人的武功远在洛一预料之上,他几乎是对危险条件反射一般抬手去挡,那烛台砸上去,堪堪从他手臂上划下,甜腻的香味中,顿时多了一股血腥味。
这一瞬间,借着朦胧的月光,洛一也看清了来人。
燕王。
她还不会认为有几个人能指使的了这位声名赫赫的煞星。
这么说燕王就是幕后指使?那他是如何认出自己?难不成就是入城当日那遥遥一瞥?
或者说太子府就有燕王的人?
洛一飞速的思考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烛台砸下后被燕王反手握住,洛一抢不过,抬腿向他下盘踢去。
英雄只看结果,不问手段。
燕王侧身躲过,抢过了洛一手里的烛台。
洛一险些破口大骂,只能硬着头皮捏紧拳头打了上去。然而燕王直接丢了烛台迎上来,显然,他的武功远高于自己,即使自己先偷袭划伤了他,也远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几招下来,便被捏住手腕,反制住了。
“别乱动。”
黑暗中,少年声音低沉。
不对不对,燕王有这样的功夫,何需用迷药,只需要在某处等着,一掌拍晕自己不就行了?
洛一心中大定,但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燕王为何要来到这位置如此偏僻的偏殿内?
不管为什么,既然和自己被引来无关,无论燕王是另有他事,还是他就是被安排来的自己的“奸夫”,她都不想和这位煞星一起被卷入这麻烦中。
见少女似乎安分了,玄灿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松了一些。
就这一瞬,洛一顺势转身,一掌拍了上去。
玄灿本就靠近门口,没料到洛一突然来这一手,他后退几步,伸手去挡。
然而没料到的是,少女一掌拍在了门上。
玄灿愣了。
这情景,活像个调戏良家少男的登徒子。
洛一仰头看着他,他薄唇微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丝的困惑与茫然。
洛一心想,虽然燕王大约是个表里不一阴险狡诈的人,但他这双眼睛,还真是好看。
她望着玄灿,外面点点月光透过,洒在少女的面庞上,散发着莹白的光泽,在昏暗的屋内,少女娇嫩的嘴唇如同黑夜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带着屋内馥郁香甜的味道。
下一秒,就见那花瓣覆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