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他时已是三个月后,而在这过去的三个月里,扶颜都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龟壳里,听无思说这个龟壳具有定魂的神力,是个了不得的法器。还说他师傅为她寻来的这魂魄虽然已去除记忆与戾气,但是还需要与肉身彻底的融为一体。
扶颜沐浴期间,突然在屋内听见无念的声音,只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随着无念说完的最后一个字音,扶颜眼见着身旁的小方桌上多了一套衣服。
知道她会法术,不管是门还是墙,都是拦不住她的,不过好在她们都是女孩,扶颜洗澡让她看倒也没关系,所以无念大可大大方方的来啊!总是神出鬼没的,这是要锻炼她的胆量不成。
三个月了,她已经接受了穿越的这个事实,ZY1号实验是失败的,可以断定的是,她应该是发生了意外,然后因为一些无法被发觉的因素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扶颜同无念踏入院内时已是半柱香后,见他们过来无思就迎了上去,并且在说话前,先是对扶颜极为礼貌的施了一礼:“师傅已等候多时。”
“那就快走吧!”扶颜自是不以为意,向来,女生洗澡的时间就是会长一些。
无思俊俏的脸上倒还算温和:“姑娘跟紧我便好。”话罢,转身看了眼一旁的无念:“你,且先回去。”
无念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施术匿了身迹,无念总是想不明白,为何无思从未对她如此礼貌周全过。
扶颜一直跟在无思后面走,来时分明是青天白日的,怎么感觉越走天越黑,而且一路上经过哪些地方,看到了些什么东西,她一点都记不起来,唯独记得的是来时见到无思时的那个院子。
七拐八拐的他们走到了一条很窄的胡同里,胡同两边的墙上各挂九盏灯,每一盏灯的形状都是一种花,它们的样子都很美,但扶颜一种都未曾见过。
“无思,前面是个死胡同,你确定你没记错路?”
彼时他们面前除了一堵墙外在没去路。
无思每每在面对扶颜时,好似除了十分礼貌的微笑,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眼下,他依旧示以微笑来暗示扶颜少安毋躁。
眼见着无思一只手贴在墙面上,许是心里默念了什么了不得的咒语,这墙面上竟然渐渐出现一个入口。
“姑娘且从这里进去,师傅已经等候多时。”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她认知的常理之外,时常让她分辨不清,周围的事物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想起以前每次去实验室找栾枫他们玩,只要是爸爸和安叔叔不在的时候,就能看家阿辛不务正业的趴在实验台上翻玄幻小说,如果她也穿越来了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兴奋的睡不着觉。
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她总有一种没有方向的迷失感,仿若自己踏进了无尽的虚空里。
因为在隧道里走的时间太长,出来时感觉阳光格外的刺眼,抬头间与他四目相对,有一刻的怔愣,可他淡漠的眼神,又好像总能唤回她的清醒。
知然从不穿黑色,他说过黑色是会挡住阳光的颜色,而扶颜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道彩虹,与之面对的,也只能是艳阳晴空。
安静,出奇的安静,静到能听得见他用布擦拭刀刃的沙沙声,刀刃弯如月牙,已被擦的光亮。
“哎!是你找我来的,来了又不说话,你到底想干嘛?”
他将刀刃插回刀鞘走到扶颜面前时,那一刻她真心觉得,他这张冷峻的脸上好像多一条笑纹,都是奢侈的。
“给……我的?”
扶颜专注于刚到手的弯刀时,他已走到了房门口:“跟我去个地方……”
只因他的一句话,扶颜便如同宫廷戏里的太监公公一般,屁颠屁颠的一路跟在他身后。或许是因为,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到这里,一无所知的无力感让她感到恐惧,而这种恐惧又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身旁这个一度让她头脑恍惚的人,这个长相和莫知然过分相似的人,或许也可以像莫知然一样保护她。
刚从隧道出来一会儿,现在就又钻进了岩石洞里,扶颜不禁心下怀疑,这人如此冷漠且怪异的性格,就是因为总是爱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动所养成的。
越走感觉洞越深而且也越来越黑,实在是看不清路,扶颜不自觉的拽住了他的衣角,也是因为这个动作让他止住了脚步,黑暗里扶颜可以感受到他的注视。
许是怕他多想扶颜立刻解释说,是因为太黑她看不清路,而他又走太快,扶颜只是怕被他甩在后面。
这家伙真不知道是张了双什么眼,这么黑他也看的清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良久的沉默后,不知道为什么,扶颜总感觉他蒙霜一样的眼睛,就在头顶直直的注视着自己,而此时的静默也越发的让扶颜觉得窘迫。
话音刚落岩洞四周已是一片明亮,扶颜惊讶抬头看向他,只见在他摊开着的左手心上方,正浮动着一团白的晃眼的光,那光照的他好似周身都在发着光。
突然想起《暮光之城》里,当贝拉第一次见到爱德华在阳光下的晶莹时,就曾说过这样的话:像耀眼的钻石,你很美。
注视着他手上的那团光,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家伙还算有点人性。
“这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怎么越来越冷?”扶颜双手附在唇边哈着气。
他依旧不理她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着,扶颜倒也不气,因为他在她心里的人设,本身就是个冷漠无礼又自傲,除了相貌好外再无其它优点的人。
直到他沉闷的声音再次从头顶响起,这是一声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通知:“到了”
此时眼前已是一片开阔,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四周不是石壁而是厚厚的冰层。从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到对面中间架着一道桥,而在桥下的两边都生长着许多血红色的莲花,那样红的颜色,好像真的要滴出血来似的。
“这是血莲,它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如果你的身体不小心触碰到它很快就会快溃烂,从里到外扩延至全身,最后变成一摊血水。”
他以平淡无奇的口吻介绍着这朵恶毒的花,扶颜听完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匆匆收回视线同他一起过了桥。
密室的暗门刚被开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口晶莹剔透的棺材。棺材里的女子很美,可以想象的出她活着的时侯,一瞥一笑一定是惊艳倾城的。
“她叫菱桦……”
隔着剔透的棺盖他凝视女子美丽的面容,褐色的眼球越发的深重。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他抬头时的神情,相较于递给扶颜弯刀时柔和的许多,只是就这点情绪的波动也如同流星滑落一般。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因为,你是我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这是什么意思?”
扶颜时常觉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能也不是听不懂,总之是,匪夷所思。他说他同一个名叫励衍的灵王有个约定,倘若他用聚魂塑人之法造出的人,可以穿越阴阳承受轮回转世之苦,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励衍便可助其解除菱桦的灭神之印,并且归还魂魄元神。
他本有三次机会,每一次历时三百年,只是前两他都失败了,故此说扶颜是他最后的机会。
扶颜傻傻的站在他面前,她的脑子里似乎是有部复读机,在不断地重复着他刚说过的话。
可笑!这太荒唐了!扶颜在心中暗骂老天爷不长眼,先是让她实验失败发生意外,然后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并且难以想象的是,没了心脏还可以活蹦乱跳的!这要是拍玄幻大片,自己肯定是女主角的设定。
从在他口中得知,扶颜与他以前所塑的两人大为不同,他们思想简单没有记忆,而扶颜意识行为与常人无异,并且她有记忆而他无法读取!
扶颜心中无奈,但这要怎么解释呢?说是灵魂穿越了吗?以宿主的身份,占用了他塑造的驱壳?如此解释的话,他会相信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来到这里,这原本不是我生活的世界!我也不知道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其实他真无需对她有过多的揣测,因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她根本毫无反抗的能力。
扶颜仔细一想,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几百年的努力只为救回自己心爱的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他眼下面对自己时的心情吧。
“按照你的方法救你心上人,我的结局会怎样?会死吗?”
“由此方法成功之后,你会变成真正的人,你的心我会拿去救菱桦,而你,生命所剩时日无多。”
那还不就是会死!因为ZY1号发生意外所以来到这里,可如果在这里死去,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好,我帮你。”
“如此答应了,日后可不容你后悔!”
“如果我今天不答应你,你会放过我吗?我猜想,你不会……”
想到他刚才看那棺中女子的眼神,她便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所有的反抗都只会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我会去寻保你性命的方法……”
“不必,在救回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后,无论我是生还是死都与你无关,你无需介怀更不用对我许诺。”
你不是知然,你的任何承诺于我而言都没用,更何况要我在这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的地方,求一个生的机会,要来干嘛呢……
“你竟对生死毫不在意?”
人贪恋生命是有渴求……而我的渴求不在这里,所以生而无意倒不如一死。
“不是不在意,而是在这里,没有办法在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