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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米阳

米阳刚刚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就像是个刚进城的傻小子,在大林镇这里嗅嗅,那边闻闻。大林镇是一百多年前一个南方沿海的小镇子,居民们靠海而居,靠海生活。居民们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一身不挂的小男孩,米阳在刚修成人形的时候就靠着镇子上的人的百家饭活着,不久更有了镇上没有孩子的夫妻收养了他。

幼时的米阳,既没有什么妖精指导他妖界的规矩,也没有与人交往的能力。在人们看来,这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五岁小男孩。收养他的是个姓米的私塾先生,他们夫妻两人恩爱和睦,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没有孩子,在邻居们的劝说下,两人就收养了米阳。

说起来,找米阳的时候可费了一番功夫。私塾先生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米阳眼前,说要带他走。米阳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认为这位先生要来抓他,拔腿就跑。私塾先生还没有说什么,看到米阳跑了就去追。可这位私塾先生读书多年,哪有什么追人的力气?可就算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放弃,第一天不行再来追第二天,第二天不行再追第三天……

每一次,米先生都带着家里的吃食诱惑米阳。可米阳只是抢过吃的之后落荒而逃。终于,在半个月之后,米阳不但不跑了,还蹲在米先生家门口等着投食。

米夫妇高兴极了,给米阳梳洗,教米阳开口说话。那时候的米阳只会跟家里的看门狗比狗叫,米夫妇又好气又好笑。

“米阳,你快坐下吧,没什么可害怕的了。”“米阳”是两人刚给他起的名字,米夫人循循善诱,想让米阳改掉坐在地上扒饭吃的习惯。米阳好奇的眼光看着米夫人,慢慢爬上餐桌。筷子用不习惯,还是在扒饭吃。

“我们海味比较多,你喜欢吃什么?”

米阳没听明白,只是边看着说话的米夫人边往嘴里塞鸡腿,满嘴的油光,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他从来没吃得这么饱过。这大概就是回答了吧……

米阳身上野性很大,听不进去什么管教,最常做的就是上房揭瓦,地里拔菜,拽米先生的辫子玩。幸亏米夫妇有耐心,循循善诱,终于让米阳在吃饭的时候不像猴子一样乱扔食物了。

“娘……”那天,米夫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从不开口说话的米阳叫了她一声。“娘!”又是一声,这次米夫人听得真切,这声音中带着哭腔,之后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像是新生儿刚刚降世一般。米夫人眼眶稍红,才发现身旁的刚刚去海边玩的米阳被螃蟹夹着手指跑了回来。

从那之后,米阳学东西学得都十分迅速,过了两年,米阳都能跟着米先生一起上课。米先生十分高兴,他觉得这孩子以后没准能成大器,考不了状元也能考个进士,圆了自己为国争光的愿望,也为家里增光添彩。

又过了两年,那天是除夕,镇上的人们从大早上起来就开始忙碌。米阳正在海边跟几个小孩子玩,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海平面上。一开始只是几只船,后来是十几只他从没见过的,冒着黑烟的大船直直开得越来越近。跟港口停着的渔民们的小船比起来,这简直就是海上的怪物,不然的话,怎么还能发出火来呢?

炮火直冲向小镇,随之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下船的全副武装的人群。米阳觉得他们都长了一副怪模样。几个孩子这才知道害怕,呜呜呀呀地向回跑。可是已经晚了,除了米阳,几个小孩子都还没跑出多少,就被船上下来的人用手上的长棍一样的东西“砰砰”几声打倒了。这让米阳想起了他从前打鸟的能力。

他的朋友们都怎么了?睡着了吗?还是像镇上的刘奶奶一样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他想起爹娘教给他的话。那时候,他觉得再也吃不到刘奶奶包的水饺,再也见不到刘奶奶从她口袋里拿出装有糖果的小破包时,他难过了好一会。这次,他再也不能跟这些朋友们一起玩了吗?想到这里,米阳感到胸闷气短。

不行,他要回家,他不能让爹娘见到这些人,不然也会永远也见不到了。

米阳朝家里飞奔。可他还是晚了几步。他已经比那些人快多了,但他输给了那些能从地上炸开的烟花。那些“烟花”从米阳头顶呼啸而过,他的眼泪也啪嗒啪嗒向下掉。镇子上飘起黑烟,地面开裂,尖叫声不断,“烟花”所到之处净是断壁残垣。

终于,米阳的眼泪止不住了,他的小家,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娘还笑着让他早些回去。对,他该早点回来的。

“娘!爹!”米阳嚎啕大哭,拼命去翻开那些木板土墙。

终于,米阳翻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这手他认得,曾经帮他穿上衣服,喂他吃饭。

“娘!”是米夫人的手。

“米阳,娘困了。”见到米阳最后一眼,米夫人失去了她所有的意志。

“娘!”米阳声嘶力竭,同时也感到身上的力量暴涨。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巨大的力量横扫整个镇子,排山倒海般地打在怪物舰船上。原本晴朗的天气立刻掩上阴云,原本平静的大海携带着米阳的悲痛一步步变为惊涛骇浪,将整个镇子一次次淹没。

海浪可以重洗海滩,却洗不净米阳的眼泪和仇恨。

人类政府来得很快,清算好所有损失,带着一堆数字回了公堂,去换取另外一些数字的赔偿。米阳不关心这些,他一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海天一线。

妖盟的人也来了,带头的人一袭白衣,永远带着让人讨厌的笑容。

“我知道怎样用上你的恨。”那人这样对米阳说。

于是米阳跟着他走了。后来才知道,带他走的妖精叫白凌,去的地方是地狱。

但米阳不觉得那地方是地狱。他在白凌组织的死士营中真正地用到了他的力量,他的能力。米阳学东西相当快,他想要更快,更强,这样他在下一次保护人的事情上就可以尽力了。这地方不断有人死去,但没有人逃跑,这里的每个人都认为这里是他们表达恨意的希望,提升力量的绝佳场所。这里的所有人都对白凌充满感激。

但这里也很快被摧毁了。

对于整个妖盟来说,这里太过残酷,太过反人性。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妖精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妖界都是巨大的威胁。除了死士营中的妖精之外,妖界与除妖人都是欢喜异常。

米阳又开始了飘零。

这一次,他遇到了白宇司,白宇司欣赏他,留下他做自己的护卫。白宇司的脸像极了他的恩人白凌,除了这人仿佛不会笑之外。果然,在白宇司的某一次宴会上,米阳见到了白凌。与恩人相见,白凌立刻给米阳下达了命令。

“在他身边,给我传递消息。”

如果没有白凌,米阳也许会效忠白宇司。但白宇司来晚了。米氏夫妇教他如何让做人,白凌则教给他如何做妖。这个过程中,白宇司没有参与分毫。

白宇司重伤,也是多亏了米阳给白凌的情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白宇司还有另外手段逃跑,这手段就连米阳都不知道。于是白凌要求米阳继续待在白宇司身边,找到那个逃跑的方法以防下此再放过白宇司。

米阳发现白宇司变了。不,应该说米阳以为白宇司变了,变成了米阳刚变成妖时的模样,对人类充满留恋,对一个小女孩留恋。米阳认为白宇司落入了温柔乡。但白凌的目的是斩草除根。于是米阳以他人名义约了久离开蛋糕店,去给林简一送蛋糕,让白宇司的目光转移到久知道了白宇司的地址这件事上来。而后,趁机绑架林简一。原本是想利用林简一逼出白宇司的脱身方法,却被林简一摆了一道。毕竟米阳一直受命保护林简一,确实不知道白宇司在何处疗伤。

说起林简一,米阳原本不知道为何白宇司能看上她,但后来他明白了。林简一独立,向上,会照顾别人,会让他坐下吃饭,会问他喜欢吃什么,还会给他穿新衣服。林简一说她困了的时候,他确实紧张了一下,被鬼哥摔下去的时候,他也有想过去阻止。

但他最终没有。

他应该记得他是白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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