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很快就赶上来将我们围住，奇怪的是他们穿着晋国的百姓衣袍，而不是军中士兵的打扮。来人共计九个，领头的小头目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看上去很是猥琐。他拿出画像看了看，将手一挥，其余的人便拿出各自的弓箭。
趁他们还没来及瞄准，阿铮迅速执刀对小胡子冲了过去，双方陷入混战。
我抹去眼泪，努力看清周遭情形，见有人正对我拉弓，我急忙跳下马，躲在小白的肚子下发射袖箭。那人未被射中要害，不过是擦破面皮，但毒药迅速随血液游走全身，他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僵硬地倒下。
一人惊叫：“小心！那小娘子会使毒！”
这时，被阿铮刺伤、划伤的人和马也纷纷倒下。
猥琐小胡子恐惧道：“见血封喉？传说中的见血封喉！没救的。赶紧杀了这两人！”
我知道，这是昨晚我在阿铮和梁毅的长刀上涂抹的毒药起了作用，只要破皮就有效，无非起效时间长短的差别。
小胡子阴毒地朝我看，吩咐道：“射马！”
我还没反应过来，嗖嗖嗖，几只利箭已射中小白。我呆呆地看着小白跃起，发出痛苦的嘶叫，红色从被射中的地方慢慢溢出，很快就在它美丽的白色外衣上留下红色轨迹。“小白——”我失声惊叫，眼睁睁地看着它重重摔落在铺着枯叶的泥土上。小白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流露出悲哀的意味，渐渐汇成一滴大大的眼泪。
“夭夭，小心！”
左肩一痛，一支利箭晃动着尾巴上的羽毛已站在了我的肩头。我伏下身，尽量避开向我射来的箭，忍痛高叫：“别管我，砍他们，砍他们的马，报仇！”
血流了一地，我的小白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金创药也止不住。小白渐渐眼神涣散，我摸了摸它的鼻子，它闭上眼睛。心里又痛又恨，我必须做点什么！
抬头看去，一地尸体，有人有马。阿铮在小胡子和另外两人中近身砍杀，使他们无法放箭。而那三人惧怕刀上的毒，一味躲避，渐落下风。此时，对我射箭的人应是看出我除了偶尔放出一支袖箭，什么都不会，扔下弓箭赶紧过去帮忙。
肩部剧痛，痛到我心跳如鼓，脑袋有点发晕，人却又更加清醒。我伏在地上，悄悄靠近他们，集中所有精神瞄准四人中武功最强的小胡子。
此刻，小胡子慌张避开阿铮的刀锋，身上的皮袄却被划开。趁他紧张地低头查看是否见血，我无声地按动机关。“嗖”，袖箭射出，直指小胡子心脏。我正高兴，小胡子忽然有所察觉，一招接住袖箭。这样也能接住？我的心情顿时陷入谷底。再次瞄准，只见小胡子惊讶地丢下袖箭，两眼瞪着自己的手，随即轰然倒下。省了一支箭，我大喜过望。剩下的三人看了眼小胡子，掉头便跑。阿铮迅速拾起地上的弓箭，利索地解决了个干净。
松懈下来，我便再也撑不住，伏在地上，觉得痛得很疲惫。
“夭夭，你别睡，千万别睡。”
“嗯，我只休息一会儿。”我闭目道。
“你醒醒，要睡，也等治了伤再说。”
我答道：“不急。”
“怎么不急，我疼着呢。”
我强自睁眼，见阿铮果然身上的皮袍被划开一道道口子，有几处隐约可见血渍。
阿铮扶我坐起，忽然伸手点住我几道穴位，我大惊，“干什么？”
他不说话，而是用力撕开我肩头的衣裳，然后眼睛盯着箭尾，抖着手握住。
我扭头闭目，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啊——”剧痛中，我忍不住哭道：“疼……怎么这样疼？我……我给人治箭伤……没见他们疼成这样。”
阿铮小心地把我靠在他身上，给我敷药，包扎。
喘息着，我看向前方，“阿铮，我不行了，疼到眼都花了，到处都是白点子。”
阿铮把狐皮大氅给我披好，抬头看天，“下雪了，夭夭。”
我往他怀里挤了挤，哆嗦道：“冷。”
阿铮把我半抱着扶起来，“夭夭，咱们得赶紧走。刚才那拨人不是军中的，而是江湖杀手。他们没回去复命，我担心很快会有第二拨杀手追来。”
杀手？已经从斥候升级到杀手了。瞧着赤霄用鼻子拱着小白，似乎是在叫它起来赶路，我不禁悲从中来，“阿铮，我真的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说什么傻话！”阿铮生气道，“就像你不肯先走，我又怎么能丢下你？”他伸手给我抹去泪珠，充满怜惜地看着我，“知道你疼，可我怕你用药后昏睡不醒。”
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我扭头硬气道：“嗯，我们走。”
阿铮扶着我，我正要上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阿铮抱着我，一个转身堪堪避过。“噗”，赤霄发出悲鸣，我惊愕地看见它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只箭羽，鲜血如泉水，不停地汩汩流出。
阿铮已随手掷出长刀，地上一人随之惨叫，之后便无声无息。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观战时见到射杀对方伤兵的情形……错了，是我错了，那些人该杀！如果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赤霄哀鸣着倒在小白身边，那双眼睛也是泪汪汪地看着阿铮，很快便和小白一样失去光彩。阿铮悄然扭头，声音颤抖道：“夭夭，我去把你的袖箭收回来。你等着。”
我跌坐在地，看着赤霄和小白。赤霄和小白在一个马棚里长大，小红马变成英挺不凡的赤霄，小白马变成高大温柔的小白。它们都喜欢我，因为我会给它们吃糖；它们都喜欢阿铮，因为阿铮总是亲自照料它们。它们一直都是我和阿铮的伙伴，在这个寒冷的早上，结伴一块儿走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我张口接住雪花，让它在齿间融化，拿出一粒九转还魂丹咽下。然后对阿铮叫道：“阿铮，咱们走！”
小白和赤霄一起走了，我和阿铮也要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