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杀冒顿以后,王尧一部便开始了每天昼伏夜出地逃命旅程。
王尧之前的每一次远行总是小心翼翼,可他没想到直到今天,自己已经手握一支强大的军队的时候还是如此。
匈奴人不依不饶的跟在屁股后面,但秦军就像是一只刺猬,让人无处下口。
夜战打不过秦人,白天秦人总是呈三角形列阵。左右两侧的南宫护与蒙冲将楼烦的步卒死死护住。下马后手持强弓劲弩的步卒同样用箭矢护卫着骑兵。
付出了高达尽千具尸体后,匈奴人终于退走了。
这让因精神高度集中已经疲惫不已地秦军有了修整的机会,可就是这短暂的修整让王尧吃足了苦头。
没有携带铁锅是奉命驻守广牧以来,王尧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没有孜然的情况下吃多了不可能达到高温彻底杀死细菌的烤肉后,终于让王尧‘一泻千里’。
上吐下泻了整整两天后,虚弱不堪的王尧终于被抬进了作为临时营地的一处山坳。
强撑着下达了全军就地扎营,稳固营盘的军令后。王尧狠狠地瞪了一眼南宫护,一头倒在柔软的草垫上沉沉睡去。
他不希望自己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拉肚子而死亡的秦军高级将领。
只不过刚刚睡了几个时辰,肚子就将他再次吵醒。
王尧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贵人,尤其是在被人伺候这一方面,蹲在地上露着个大屁股的时候他很讨厌四周有人。
“什么事那么重要?就不能等我拉完了再说的!”
站在上风位的翳为了避免过于尴尬,微微侧身才道:“信使来信,要都尉亲启的。”
一手抓着一根小树,勉强支撑自己不至于栽倒地王尧疲惫道:“我都快要拉的虚脱了。你念,挑紧要的说。”
点了点头,扯掉封蜡,翳快速看完不足百字的信笺:“少上造挣得了锺军,头曼城破了。且少上造麾下是第一个进城的。”
秦军有多少少上造王尧不知道,但信笺里的少上造一定是牛石头。
“伤亡怎么样?他可曾受伤了?”
翳摇头道:“都没写,想来应该无事。不过信使正在休息,都尉可要传他过来?”
翳有些羡慕这几人的感情,王尧身体不舒服,南宫几人与蒙冲却很少在王尧面前露面。
他们保证了这支军队在没有主帅的情况下,依旧可以正常运转,这在以往的秦军中并不多见。虽然这支军队在最初的时候,也可以算是一直没有主帅。
当然文书这类归翳的差事,也做的很好。
王尧有一支可以算作辅兵的民夫队伍,本来是不想要的,他们会拖慢行军的速度,可当初蒙恬说任由王尧分配后,也就被带出了稒阳大营。此时正在相比此地而言算是后方的广牧驻守,并且重新修筑那里的城墙,广牧也囤积着足够整整一万人月余时间人吃马嚼的粮草,以及各种军械,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次倾巢出动后,那些胡人还有没有正常‘纳税’。
想要让人缴税的前提是你可以提供给对方保护,或者是威慑。
匈奴人在的时候,他们必须交税,秦人来了,没道理不交。
见王尧脸色苍白地点头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微微一抬屁股,嘴里又发出哼哼唧唧跟自己肚子较劲的声音,翳随便拱拱手转身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巡查各处营盘是否牢固,督促广牧向这里运送物资,最重要的是合理的分配几名刺头校尉的巡边。
想着这个最让人头痛的差事,翳懊恼的低吼一声。
今天分配任务的过程很不美好,只是个二五百主亲卫统领的南宫豹就那么抱臂直愣愣的盯着几人,如果单凭怨气就能伤害到其他几人,那么南宫护几人此时估计也就只剩半条命了。
南宫护跟蒙冲的争吵最后白白便宜了材官校尉楼烦,不等这两人反应过来,楼烦抱拳领命后急忙溜之大吉。
争吵演变成了撕扯,两人刚要去追,一直没有言语过的南宫豹向前跨出一步拦住两人。
翳的嗓子快要冒烟了,‘咕咚咕咚’喝着士卒递上的水囊。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准备好好欣赏一下接下来的全武行。
“没出息的样,两个人没争过个孩子,还好意思去追?”
听着南宫豹阴阳怪气语气,眼见已经上马的楼烦就要连背影都要看不到了,蒙冲扬手怒道:“给我闪开!”
南宫豹冷笑一声:“嘿嘿,我要不闪呢?你打算怎么着?蒙校尉?”
南宫护对着没有回答反而转身看向自己的蒙冲点了点头道:“先揍他,至于军令谁追的上算谁的。”
话音未落,南宫护挥着拳头攻向挡路的南宫豹。
南宫豹后退一步,拉开与蒙冲的距离,不急不慢的挡着南宫护。几招下来他发现对方徒手搏斗越来越向着少爷的路数走,只是力量上自己占绝对优势,南宫护很难伤到自己。
眼角余光看到蒙冲一记横扫踢来,一直躲闪得南宫豹反而不躲了。硬生生挨了南宫护一拳后,右手同样扣住蒙冲踢在自己腰部的鞭腿,左手握拳狠狠的砸向对方。
左腿被抓的蒙冲,右脚跳起一脚踹向南宫豹胸膛,借力飞退。
南宫豹看着逃脱的蒙冲,怒意横生。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将他打成重伤,要不然刚才两脚离地的那一刻,自己就可以生生砸断蒙冲的左腿。
几人各自带来的亲兵,只能面面相觑的看着场中三人乱拳横飞,生怕一个收不住酿成大祸,自己也得吃挂落。
“副统领,是否让几位校尉分开?”
见南宫护正巧被一脚踹翻,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再次加入战团,翳胡乱摆手道:“左庶长占着便宜,急什么。他们几个下手有分寸的,看着就好。
再说了,就你们几个能拉的开?反正我不是不想上去挨两拳。”
听着这话,问话的士卒也老老实实的不再言语,缓缓的退回到阴凉地里,他也热。
三人酣战不休,左脸挨了两拳的南宫豹算着时间,楼烦应该已经出发了。感觉到南宫护的拳头越来越轻,还总将自己引向蒙冲,与对方相识多年的他知道南宫护不想在打了。
果然,就见南宫护冷哼一声,冲刚刚缓了口气还要再战的愣头青蒙冲吼道:“我不打了!我去巡营了,你们两个慢慢玩!”
南宫护一边说着,一边飞速退出站圈。
蒙冲怒骂道:“嫩娘!二哥,你又框我!”
“砰”得一声,堪堪挡住南宫豹一拳后蒙冲直接坐倒在地,索性直接躺下身子,一副任打任骂的无赖样。
“我问你,你每次都往某家下三路招呼是什么意思?某还未成亲,你想干什么?”南宫豹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在蒙冲的肚子上低头问道。
蒙冲没有回话竖起两根指头无力的摆动着。
南宫豹摇摇头,将剩余的三根手指全部掰直,见对方没有反对。笑嘻嘻的站起来,揉搓着左脸回身望向也已经走远的南宫护嘀咕道:“老二不讲究啊,打人不打脸啊,这帐也得算算。”
斗殴结束了,翳嘴巴里“啧,啧”两声,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搀起躺在地上的蒙冲两人迎着夕阳慢慢离开。
“五根手指是什么意思?”
蒙冲龇牙咧嘴回道:“五坛酒啊,亏死我了啊,南宫护不讲究,临阵脱逃......”
翳点点头,可心里有些不信。
“你还有五坛酒?”见蒙冲还在喋喋不休的咒骂南宫护,翳出声打断道。
默默的将被搀着的胳膊抽出,蒙冲盯着翳低声道:“没有,某家只剩不到两坛而已,你想都别想,剩余的我就没打算给,他还能打死我不成。”
见蒙冲伤的没那么严重,至少还能抽出胳膊做出防卫的姿势,翳拱了拱手两人就此分别,各忙各的。
跟在王尧身边久了,翳早就发现了一件比较奇特的事,南宫豹与南宫护二人很喜欢用数目来表达一些事情。
尤其后者,远在头曼城的牛石头也是如此,信使除了送信外还有口信。只是刚一开口自己就打断了对方,跟数目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翳现在一听到斩首几级几级,战损多少多少后脑袋都隐隐作痛。
“嗯?”
走在前面的翳突然站在了原地,跟着的士卒疑惑道:“副统领?”
“南宫统领刚刚往哪儿去了?”
“自然是回咱们都尉那了。”
翳皱着眉头点点头。
军中有酒,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自从有了烈酒,爵高权重的将军们没有一个不在自己营中留点的,那个猴子就是专门送酒的。
自己虽然不清楚蒙冲到底藏了多少,可南宫豹一下子要了五坛,这就有意思了。
南宫豹对酒的克制力,翳是亲眼见过的。
再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不像是要打架,更像是寻了个由头要酒。
翳很期待如果蒙冲明天不将酒交给南宫豹,会发生什么。
“自己不喝,还要了那么多?
这是怕蒙冲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