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微风阵阵。
渭河北岸,一处气势磅礴的酒楼内,王尧面带红光,热情的就像后世娱乐场所中的大堂经理。
迎着来人走了上去,开口道:“稀客啊,请?”
“叨扰了。”来人有模有样的拱手寒暄一声,就随着殷勤至极的王尧进了去。
王尧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叨扰什么,你叨扰我千八百里路的时候也没见你客气过。几年不见,还学会客套了?”
来人尴尬一笑,随着王尧进了雅间,在屋内侍女的指引下与王尧相对,跪坐一侧。
“没想到你会来,我去准备点吃的。”转身向外走去的王尧还没迈出几步,一拍脑门懊恼道:“你看我这脑子,吃的早就做得了,今早听着乌鸦哇哇乱叫,还以为有贵客呢,没想到来的是稀客,我去端上来就好。你且稍坐一会儿。”
来人微微颌首,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对一边露着白花花大腿的侍女视若无睹。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王尧肩扛着一张圆桌走了进来,待到放下圆桌,只见上面摆着各种自己没见过的吃食。
哪怕是盛的满满的那一大碗汤,也未曾溅出一滴。
王尧熟练的拧开手中的酒瓶盖四下瞅瞅神秘兮兮道:“喝点?我藏的好酒。可不能让那几个货知晓,要不然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咱们浮他一大白!”
来人豪气干云的与之推杯换盏,让王尧又想起在鹰嘴崖时跟几十人拼酒的场面。
“你年纪不大,尼玛喝的还不少。这酒量可以啊。”两斤酒下肚后,王尧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来人晃晃脑袋:“我酒量一口,跟你喝舍命。”
王尧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一吸,再将大块的鱼刺吐掉,拿筷子轻轻敲着鱼盘道:“吃过鱼吗?尝尝。”
来人有样学样,只是吐出鱼刺时,也吐出了一摊红色的东西。
“我只吃过烤鱼,烤过的鱼刺也可直接下咽,让你见笑了。”来人有些尴尬,用手擦拭着溢出嘴角的鲜血,总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王尧哎呦一声,以示惊讶:“行家啊,我以为你最多也就是吃过鱼脍。还见笑了?以前我也总吃鱼刺,跟你一样是烤过的。不过那种鱼是黄花鱼,现在吃不到。”
一边说着,还一边漏出神往的样子。
来人面露不解,觉得以自己两人的地位哪有吃不到东西?
少倾,开口道:“我可遣人去捕。”
王尧似是没有听到,起身掰下两根羊腿,自己嘴中叼着一根将另一根递给来人:“尝尝,这玩意你常吃,但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腿。”
说完自顾自的直接狼吞虎咽起来,他饿坏了。
见对方细嚼慢咽的慢慢品尝,觉得他可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羊腿,就像孩童一样,拼命的想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是多么有意思。
快速啃完羊腿后将骨头一扔,王尧又道:“我拿八角,桂皮大料腌制过,烤的时候再刷上一层层的蜂蜜,草原的羊本就没那么膻腥,所以就更加美味了。”
拿手一指圆桌:“那汤是虎骨炖的,大补。南宫豹守着熬煮了几个时辰,他别的不会用虎骨吊汤煮的牛肉丸子倒是一绝。
火爆腰花也不错,不过就是太骚了,我是不吃的,我腰好。
这是爆炒肥肠,本来想做个家乡菜,名字叫九转大肠,不过我实在是转不动。
哦对了,主食咱们就吃蛋炒饭吧,不过我更喜欢叫他扬州炒饭,虽然我不知道跟扬州炒饭有什么不同,不过我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有次点外卖的时候这玩意就叫扬州炒饭。
你没去过扬州吧?说实话我也没去过,不过听说很美,将来有钱了,我打算去一趟度度假。”
王尧起身围着直径仗余的圆桌走动,指着一道道的美味给对方讲解着,而来人也一道道品尝着。
有些像是一个身怀顶尖厨艺的厨师再找人给自己投资开家饭店一样。
酒足饭饱,随手拿了张凳子,王尧一屁股坐在上面一点都不想动弹。
已经有些醉意的来人看着王尧坐在窗棂边,怔怔的看着窗外,抬头看了一眼房顶那硕大的破洞,疑惑道:“你这屋子是故意开的这个大洞?”
王尧眨眨眼:“不是,前两天下雨。人家家里顶多是漏水,我是直接被雷劈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跳开了,就直接劈我脑袋上了。
老天爷七天连着劈了我三次。”
可能是看出客人的想法,王尧嘿嘿一笑继续道:“不过终于让我找到躲雷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来人像是有些感兴趣。
王尧两眼乱转,像是怕被人听到,压低声音道:“人形避雷针。找个不会挨劈的人放到自己身边就解决了。”
来人脸黑道:“你是说我吗。”
“你也算,不过如果我是老天爷会先劈死你。”这就是不打算好好聊天了。
王尧将天聊死后,两人许久都没有开口讲话,一个晒着太阳,一个不时的还在往嘴里塞着些什么,仿佛要记住这顿美味给自己带来的美好。
虽然自己地位崇高,可有时候这些只是表面,谁知道自己活得也是战战兢兢。
父亲的不喜,幼弟一天天在长大,战事也不尽如人意,自己想想都发愁。
王尧侧身看着对方拿起酒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光剩下的烈酒后摇晃起身,遂问道:“很难过?”可能觉得意思不对又道:“日子很难过?”
来人手撑额头:“不好过,你有什么办法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只好追问一句:“你能来帮我吗?毕竟比起他们来,你我更加相似不是吗?”
王尧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翻脸:“放你的屁,你穿着死人的衣服,我虽身披甲胄,可好歹平时也是右衽,哪来的相似?
吃完了就滚蛋,趁我没改变主意弄死你之前。
还有你的人我给你送回去了,你总该投桃报李,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就去问问谁知道。别跟我说那两个人头就算是回礼,我不稀罕,还你一个疯奴,他的价值有多大你自己心中清楚。
你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也该考虑下我的算盘。
虽然我这算盘可能已经打烂了,不过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大不了把这摊烂账做的更烂而已。
你觉得我会在乎?”
来人走到瘫坐在凳子上的王尧面前,俯身盯着王尧的两眼,开口道:“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你的跟我一样,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我开的条件?那些依旧作数。”
王尧看着这张棱角分明,已经显得有些帅气的脸庞,微微活动着手腕:“离我这么近,你就不怕我一巴掌扇死你?你可不是那些疯子。”
来人觉得王尧不像是说笑,只好讪讪一笑。
两人对峙的时候侍女像是雕像一样,一动没动。
日头正盛,被晒的昏昏欲睡的王尧越发的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迷迷糊糊中低声喃喃道:“水......”
南宫豹身上的甲胄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上面到处都是一个个被箭矢击中的细小凹痕:“你小子怎么在这?都尉呢?”
虽然吕泽要比南宫豹年纪大的多,可在南宫豹眼里大部分人都可称为‘你小子’。
何况南宫豹厮杀了三天,现在本就浑身戾气。
吕泽被南宫豹单手提起,摇晃两下没有挣脱只得道:“都尉在帐内。我出来打水,给都尉擦拭身子。”
“嗯?擦拭身子是什么意思?”南宫豹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这几天一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要成了浆糊。
“都尉伤的很重……”吕泽声音有些低沉,说完像是认命了一般,整个人都泄了气。
南宫豹勃然大怒,大手提着身如烂泥的吕泽就向那杆大纛走去。
噗通一声,将吕泽扔在地上后,南宫豹怒道:“跪着!”
将狼牙棒也丢在一边,四下也没找到东西,只得向别处走去,看是否还有值宿兵。没走几步就见南宫护跟翳两个人也向大帐走来。
上前一把抽出南宫护的系在腰间得佩刀,转身边走边道:“护卫主将不利,按律当斩,你可有怨言?”
已经跪在地上的吕泽望着幽深的帐门,坦然道:“在下没有怨言。只恨自己无能。”
“那好,你死之后我会派人将你送回乡中安葬。”说完南宫豹举刀就要砍向吕泽自己伸长的脖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被夺走佩刀的南宫护在南宫豹说话的时候也知晓了个大概。
眼见就要,刀落人亡,翳急步上前死死抱住南宫豹向后拖去:“就是要行刑也该是我这个做过军法官的人来做,你来算是什么事。”
南宫护上前挡在二人中间,眼珠子一转:“你不能杀他。”
“放屁!耶耶怎么就不杀他,他还比军法还大?
‘伤的很重!’你懂吗?他说伤的很重!”
南宫豹护卫心切,打算宰了吕泽之后,自己也去找王尧领罪,哪怕王尧不怪罪,要是被南宫雨知道了......这是第几次了?”
南宫护丝毫不见动怒的样子,仿佛刚才南宫豹骂的不是他,其实这几天他都被骂习惯了。
探身附耳低语道:“他很重要,你别坏了少爷的事。急什么,待我问问。”
“滚!”
南宫护用手在眼前来回左右摇摆,看着南宫豹牙缝里的内丝,道:“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