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贼。
对于围杀黄石一事,王尧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莫说是对方武艺不俗,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他是黄石公,那对王尧现在的立场来说就该杀且不分手段。
但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身影,王尧有些为难。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还没有犯的错误,就去惩罚他。哪怕杀人,还有未遂不是吗。
自己最大的优势无非未卜先知,如果杀了‘霸王’会不会出现“李籍?赵羽?”
项籍不懂什么是‘正太,小帅哥’这样的称呼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是傻子,善意还是能感觉的到。只是为什么要自己叫他“大哥哥或者兄长?”,更奇怪的自己居然真的叫了出口。
他为什么总在后面抽自己耳光啊?好奇怪的人,这山谷中处处都好奇怪。
“大哥哥,你练武是不是很久了?”项籍面色通红。
“嗯?”王尧一愣随即回道:“七年?好像真的蛮久了。怎么?小帅哥现在就要学武?”
项籍用力的点头:“嗯!”
追上项籍,探出大手摸着对方的脑袋:“为什么一定要学武啊?”
“因为学武我就可以做万人敌”似乎想起什么的项籍又改口道:“不对,是千人敌哪怕百人敌也好。总之学武后长大了就可以杀敌立功,做将军!”
说完小心翼翼的偷偷瞄了王尧一眼。每次旁人问起说出这种话时叔父总是呵斥自己。而且自己才刚过幼学之年,连马都骑不好。
本以为大哥哥也会像叔父那样说教自己,可谁知王尧却只是苦笑着摇头不语。
“郎君为何不说话,可是看项籍年幼,瞧不起项籍?”
听到这句,王尧勒停战马眯起眼睛看着也已勒停战马停在边上的项籍。
半晌,‘呼’得一声。
王尧长出口气对着项籍的脑袋轻轻一敲:“小小年纪,好好说话。”
项籍眨了眨眼,看着王尧的背影。家中除了叔父没人会碰自己的脑袋,可这一会儿才第一次见面的王尧已经做了两次,而自己居然不讨厌这种感觉?
可项籍不知道的是,因为称呼跟语气突然的改变,王尧那颗已经按下的杀心,突然又微微一跳。
刚愎,自大,傲慢。这个小家伙身上的毛病还真是多啊。
“以后再叫我郎君,我就抽你!”
项籍不服气的大声问道:“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师兄!又或是你兄长!”
项籍一愣,咧开嘴笑了:“我还是喜欢‘大哥哥’!”
王尧肩部微微抖动,回身道:“一军之将有什么好做的,将来天下没了战事哪怕当了上将军也无敌可杀咯。”
“骗人,中原怎么可能会没有战事。”项籍撇着嘴。
‘哼’了一声,王尧说道:“我都能猜到你几岁,你说过什么话,难道我猜不到没有战事?我在这山中不止习武,还可推演天下。”
装神棍吧,你楚国不是也有少司命吗......
“那......那怎么办?”
王尧哈哈一笑,手指北方:“去那里。”拿手又一指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还有这里。就像楚国的南边是百越,但北方跟西边的敌人可是要比越人强大很多,而且人人都会骑马。
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家已经骑马好几年了,你怕吗?”
孩童的攀比心很重要,要看如何引导。
“项籍不怕!”挺着胸膛说完,接着道:“大哥哥你呢?那你学武,日后中原没有战事,你要干什么......”
两人这一路一问一答,看似项籍在问着自己想问的问题,其实多半是被王尧引导。而王尧则答着该答的答案。
走进厨房蹲着添柴的王尧开口道:“现在我要做饭,你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看着,不许再问问题。要不然就去院子里等着。”
好多的问题啊......马具,蛮夷,北极熊,再到企鹅。
霸王是南宫雨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吗......
满是油烟的厨房很容易让人烦躁,一顿饭做好的时间就像是蒸了一个桑拿。
菜只有两个,没有灵魂的爆炒肥肠,炸排骨。蛋炒饭倒是做了满满一锅。
“喝点酒?”
项籍飞快的点点脑袋。
对着路过的南宫洺王尧喊道:“阿三,拿点酒。”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心,必须先要抓住他的胃?
所以这顿饭吃的很没有道理,王尧一共夹了两筷子,吃了一口菜。因为有一筷子夹到了项籍的筷子上。
但见打着嗝小脸红通通的项籍,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挠头时,王尧却很开心。
两世加起来活了四十来年的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可以将霸王当做儿子看?
深夜躺在木桶里,将整个身子没于水下只露出脑袋的王尧闭着双眼。
背后屋门一开,一阵微风吹进。眼皮微微抖动一下,还是没有睁开。
此时还算民风开放,男女之防还没有像后面几个朝代那么严重。而南宫雨更是看着王尧长大的,他也只能认命。
十指伸开,轻轻的揉着脑袋,躺着的王尧不时的“嗯,嗯”两声。
门外坐在地上抬头望着星空的石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提起木桶的凉水倒入火塘中。今晚不用烧水的他可以早点睡。
项籍虽然日后可以称为‘霸王’,但眼下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年龄与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注定了他最多算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若是放在后世十岁这个年纪王尧绝对会头痛不已。
没有重瞳,更没有什么天生王霸之气,就是简简单单带着一丝英气的少年人。那丝英气无非也就是贵族之后,天然自带的一点心理优越感而已。
重要的是项梁怎么办?从他的年纪行为举止上看,王尧拿已经泡的发白的脚指头都能想到,从小哪怕不算是在军营长大,也得跟在项燕身边读过几年兵书。就无名那些木渎反正要是没有南宫雨当初在旁边充作翻译,自己还以为是后世的火星文。
“杀了?”
王尧睁开一只眼睛撇了一眼自己师姐,‘哼’了一声。
“啪”得一声。“要么杀,要么等师傅回山。那项梁又不是孩童,你以为他今日什么都看不来吗?”
“怎么跟小项籍说?说你师弟我看见他叔叔别扭?才认识一天就杀人至亲,逼他厌我?”摸着脑袋的王尧委屈道。
“怂头。”
王尧顿时感觉胸闷。
“师傅会收项籍为徒吗?”
“不会。”
王尧疑惑道:“这么肯定?”
“嗯!”南宫雨从没有告诉王尧无名本来就只会收两名弟子。
转过身去,将背对着南宫雨后开口道:“给搓搓背......”
“下次我就将药量再给你加大!”虽然嘴上说着,可还是将手放到了那黑糊糊的背上。
“哗啦”一声。
南宫雨急忙闭上眼睛,但又有些不甘心,眯成一条缝问道:“怎么了?”
“我兄长是族长,他有儿子我也有,他的嫡长子会不会是未来的族长?”站在浴桶里的王尧思绪有些混乱,不过南宫雨还是听明白了问的是什么,随即点点头。
说完只见王尧两眼出神的看着屋顶。
他突然想到项籍白天的那一身臭毛病是从何而来了,就是因为他的姓氏。项氏一族所有人都自大,这是遗传的。
项燕是,项梁更是。这家伙在杀了李斯儿子后更加看不起秦军,认为秦国再无带兵之将,谁成想却被一个跟带兵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弄死在了定陶。
一个骄傲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如果自己没有傲气,才是怪事,何况是一个家族。
项梁其实今天表现的样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爱自己这个侄子,或许是因为项籍还没说出‘彼可取而代也’这句话吧。
本以为无名是被琐事缠身,才一时不能回谷。
牛石头却说自己下山时在村里看到了先生。
最后可能是因为山下的饭菜实在是不合胃口,踩着饭点进了院门。
对慌忙起身行礼的叔侄二人,无动于衷。
直到吃饱喝足留下一句:“盐巴放多了”后,就直接回了房间。这让做饭的王尧很郁闷。因为无名只喝了鱼汤,吃了两碗饭而已。但王尧做鱼从来不放盐......
一时摸不清师傅的想法,也不敢多说什么。
项籍晚上倒是睡得很踏实,一点也没有因无名白日里的无视,而心中难过或是怎样,反倒是越发觉得无名这样的仙风道骨的老者就该如此。躺在床里一侧的项梁却是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