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尧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
接过还睡眼惺忪的诗儿递上的衣衫，穿好之后，走了出去。
他不想在屋中洗漱，他怕吵醒疲惫的师姐。
干净的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两侧的厢房还能听到打呼声传出，想来昨晚所有人都很累。
水塘里的水，也越来越凉了。可王尧还是喝了几口，伸着懒腰走在自己平日里晨跑的路上。
南宫雨揉着眼眶，一双修长的玉腿搭在床沿外，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晃动着。
媚眼笑着看了一眼跪坐在床榻一侧的诗儿，又缓缓趴了下去。
“小姐该起床了。”诗儿强忍着呵欠，出声道：“少爷走了有一会儿了呢。”
“该叫夫人了。”
南宫雨伸出手臂，探到床外。诗儿只好无奈的将脸凑了过去，高挺的鼻梁被轻轻一刮，哼唧道：“夫人，该梳洗了。”
南宫雨嗯了一声：“水呢？”
诗儿一愣，俏皮的吐出舌尖。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可王尧的这位夫人，将两样全给占了。
王尧这一夜都睡的很浅，却又很踏实。
浅，是因为他的脑子不由自主的再去想一些事，如果当初自己没被南宫雨捡起，现在会是在哪？
死？到也未必。
但绝对没有现在的日子过的舒服，却是一定的。
因为没有南宫雨，就没人会教他武艺，也不会在长身体的年纪里，顿顿可以吃饱。或许又会像上辈子一样，整天饥寒交迫。甚至该比上辈子还要差，毕竟这个年月里，可没那么多浪费粮食的人，也没有垃圾箱供自己翻找。
大一点后，顶着羸弱的身子，被充作民夫？或是会死在一次不起眼的更役上，都有可能。
这些念头，在王尧的脑子里来回闪现。可睁眼看着自己的枕边人时，却又无比的踏实，那种安全感比起被上万将士保护在中军时，来的还要充实。
“自己这辈子有了一个非常高的起点，又遇到了一个在战时近乎于完美的体制。不能封侯？呵呵，赵高跟李斯也没封侯。”
念及至此，王尧攥掌成拳，微微挥动一下：“耶耶就凭这个，给儿孙挣一个与国同休。”
“善。”一个声音从王尧身后的林间传出。
“好一个与国同休。”说话这人，身着一袭常服，从树后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王尧嘴角微微一翘，只是转身看向来人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麻杆跟另一人慢了这人一步，隐隐跟在其身后。王尧用手遥遥遮住这人的半张脸，只看过对方眼睛后，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末将见过统卫。”
秦王卫，这个不知道起于何时的组织，一点点出现在王尧的面前。
王尧有意的在那根红线上来回试探着，去做一些军中其他将领根本不会去做的事，诸如架空军中法吏这样的小事做的无计其数，最狠的便是私自在山坳驻军。
种种所为，终于让他在成亲的第二天清晨，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地的秦王卫统卫。
王尧没有行礼，但也未曾失礼。
麻杆看着相距五步而对视的两人，默默的后退几步。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官，王卫因为某些原因，最善察言观色。
王尧很想试试现在自己身体大愈后，对方是否还能再将自己打到吐血。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也有同样的心思，因为对方眼神中，那股审视的意味真的太重了。
秦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气势一泄。
“走走？”
感觉到对方战意消散，王尧也有些索然无味。耸了耸肩，回道：“好。”
秦风到没说什么，只是跟麻杆明显是跟班的另一人，确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王尧淡淡地撇了这人一眼，复又冲着麻杆嘿嘿一笑后，迈步离开。
一行四人，下山的路上，秦风走在最前，王尧落后半个身子，最后面的麻杆跟另一人又落在王尧身后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既可以听到交谈，却又不会打扰到两人。
“宅子可否要换？”
“小了些。”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王尧却又摇了摇头：“换倒是不必了，东西搬来搬去，折腾。”
家，确实小了。
马车进不了院子也就算了，就连两个丫鬟也没睡的地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王尧今早出门时便差点踩到睡在前厅的画儿。
自己这大脚要是真的踩实了，那小姑娘现在该是已经凉了。
“那就将边上的宅子都拨给你，匠奴晌午便到，你若不满意，将屋子拆了，重建便是。”说着，秦风驻足而立：“家中可缺财物？”
王尧一愣。
“你难道不缺钱？”
秦风苦笑一声。他见过很多人贪财，更见过无数人为了钱财而命都可以不要。秦伐六国时，将整个母国卖给秦国的人也有。
可人家贪，贪的含蓄，儒雅，不会像王尧一样。
武将贪财的方法有很多，最快的方法，是张着大嘴直接问君上讨要。其次便是不计后果的，去参与大战。无论胜败，只要你是领兵将领而你又活着回到军中，那就足矣。
诸如军中放子钱这些等等乱七八糟的事，也数不胜数。
秦风唯独没见过，一门心思想要行商贾之事的帝国将领。
忘忧楼他去过很多次，所以当他听人禀报说，猴子再打听咸阳哪家酒楼往外出兑时，他很想派人将之拿了。
无他。商贾，贱籍也。
“我多年未出咸阳。”
一个人缺不缺钱，很难定义。
你腰缠万贯，但你要做的事，需要十万乃至数十万钱，那你也缺。
你一贫如洗，但你无欲无求，那也可以算是不缺钱。
放在眼前这位身上，可能真的不用自己花钱。
王尧根本没往商贾这一层上考虑，还以为对方是怕自己修不成宅子。
秦风其实很想开口问问：武安的山中，你到底藏了多少人？那处山崖上的山贼，还有多少人活着？
南宫两人在军中效命，可从王尧的称呼上他知道至少还有两人，也可能更多。可诗儿、画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