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提着鹿肉回来的时候，院子已经空了，统卫跟卫丞两人已经坐在屋顶上望着被黑夜笼罩的章台宫。从地上的瓦罐碎片来看，两人已经喝了不少。
“你还能喝多少？”秦风醉眼朦胧地问道。
王尧晃着右手食指，左手抓起一块麻杆抛上来的鹿肉，塞进了嘴里。
“那就再来一坛！”秦风不信他真的喝不过王尧，他觉得自己最少还能喝一坛半。
王尧摇摇头，强打精神：“一直喝。”
秦风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一直喝。”
秦风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说着还一边学着王尧晃手的模样。
“灌醉我，有点难。天亮以后，你不去伴驾？”
等秦风笑得差不多了，王尧问了一句。
“不去，近日君上不会出宫，只会处理那些折子，我明天能睡一天。”
“你这统卫都这么闲？我岂不是更闲？”
秦风似乎是真的喝多了，听到这话安静的坐了下来，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白天我就在那，到你这只要三百步。我旁边的那处宫舍是案室，里面放的是木牍，绢帛，竹简，木简。反正你可以多去看看。
那边是演武场，你习武可以去那，跑步也可以。
那儿是武库......
那儿是马厩......
那儿......
那......”
“没有监牢？”
一个部门的权利大小，有没有自己的监牢是一个重大的指标。
秦风摇摇头，回道：“有过，商君变法后，就没了。”
王尧嗯了一声，但他敏锐的感觉到了秦风的失落，这失落绝对不是因为怀念商鞅，秦风都没见过商鞅，怀念他干什么？
“陛下呢？”
“这不是陛下能一言而决的事。”
“呵呵。”
这话王尧不信，灭六国之前可能是，可天下只剩一个‘秦’字后，再说始皇帝不能一言而决，就有点欺负傻子了。
秦风也不跟王尧争论，因为他没有朋友。
许是站在屋顶，被冷风出散了酒气，王尧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位上官有些落寞？
“赏赐下来了。”
王尧一楞，随即起身行礼。
秦风胡乱的摆摆手，示意王尧不用这么拘礼，毕竟王卫的赏赐从来不为外人所知。
“羊万头，良驹二百，耕牛百头。
玄甲一副，宝剑一把，铁弓一柄......
黄金百镒......
咸阳人多，地少。只能按着你这爵位给，你......”
“还能置地？”王尧疑惑道。
“可以是可以。”秦风点点头：“不过我以为你还是不要换的好。”
“那就听你的。”王尧觉得秦风不会骗他。
秦风对王尧不假思索的回话，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那我明日就让人丈量。”
“行。”王尧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百镒黄金：“等我招些人手，直接种就好。”
“不必。”
“啊？”
秦风解释道：“咱们王卫不必自己种地，找些隶臣就是，到时候只交赋税便是。”
王尧点了点头，心想也是。这些只知道如何杀人的家伙，哪怕到了田间地头，握着手里的锄头可能想的也是如何敲烂别人的脑袋。
“良田？”
“水浇地。”
王尧微微颌首，又问道：“那些牲畜？”
牛跟马还好说，这上万头羊，自己怎么养？难不成将大傻、二傻弄来放羊？
“羊在边地，你让南宫护找人给你养着就是，你那忘忧楼也省的再去买羊。”秦风似乎还是不想让王尧行商贾之事，没好气道：“至于马跟牛，你要不要买宅子？”
王尧急忙摇头：“不买。”
“你如何养！”
王尧立马拿起酒坛，双手颇为恭敬的举着，嘴角一翘，笑道：“劳烦大人了。”
秦风被气的嘴角发颤，他很想一脚直接将王尧踹下去。殊不知站在他对面的人，也很生气。当初跟匈奴战事结束以后，牛羊遍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驱赶着牧群回营的士卒。
多的可能会赶着几十头羊，少的也会牵回一匹无主战马。
若是军中可以消耗，用来减轻国内运输粮草的压力也行。可偏偏近乎所有人都吃腻了牛羊肉，有些人甚至宁愿去抢一两口粟饭，也对煮成奶白色的羊汤视若无物。
这种时候，就该让商贾参与进来。
不需别的，商贾不能空手跑到九原买羊吧？他们顺路一定会带点货物贩卖吧？卖了之后，一定会消化一下这些海量的战利品吧？
可偏偏，可偏偏王尧询问了韩归，询问了蒙恬，试探地问了很多人的口风，没有一个人说会有商贾去到边地。
秦风点名道姓的让南宫护交接，想来其他各位将主或许也有自己的渠道吧，就像羌瘣当初在塞外游走的家仆一样。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想着爵位高升，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的赏赐。
要不是直道的修筑进度缓慢，王尧又知道会修葺长城，那些匈奴隶臣，保不齐现在坟头草都一人多高了。
比起对六国的战争，此次跟匈奴人的大战，秦国是胜了，可是却赔了。海量的赏赐，估计始皇帝也很头痛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王尧可不会在这种时候跟秦风去讨论‘商贾’二字。之所以敢这么撩拨秦风，纯粹是经验之谈。
一个多年没有出过咸阳，终日伴君，武艺超群的家伙想来也没什么朋友吧？
一个可以在大半夜跟下属坐在宫中屋檐上喝酒的人，日子一定很无趣吧？
秦风刚刚给自己指出他平日里活动的那些地方时表现出来的落寞，跟这些都有关系吧？
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王尧喜欢权利，但如果取得权利的方式让他难受，他宁愿等着。
比如他可以靠近蒙冲，但拒绝接触蒙恬。
也像现在，他可以跟秦风两人吹着冷风，喝着烈酒，也绝不想去隔壁邻居家里。
“双边马镫，马鞍，曲辕犁，这些功，君上赏了。除了你那些根本不能为士卒所用的军刺等物，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秦风比王尧更知道，没有战事的时候，王卫想要立功？
难。
王尧这次难得的没有急于撇清关系，只是反问道。
“陛下何时出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