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秦王政二十六年春。邯郸,武安县。
成功源于99%的汗水,加上1%的天赋。很多付出了99%汗水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找到那更为关键的1%天赋。他们以为自己的汗水还不够,其实或许早已经超出了许多。
天赋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你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存在。
当你亲眼看到‘天赋’的时候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王尧,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只是面色不显而已。
月牙戟的重量大概有后世35斤左右。用着记忆中后世各种方法来增强身体各处肌肉力量的王尧,哪怕一年来的终日苦练也只能在这个年纪挥戟一个时辰。
可眼前只有十一岁的项籍却已舞戟半个时辰。
南宫卫,南宫护等四人的嘴巴已经可以装的下一个鸡蛋了。两个也差不多。
牛石头的自信心又一次被打击,“公子也就算了,这也是个怪物?”。
“够了,项籍。”王尧喊道。
项籍听到王尧喊他。拿着大戟来到王尧身前道:“大哥哥,我还能行。”
王尧嘴角扯了了扯道:“知道你行,但你身骨还未长开,再练容易伤了根本。休息吧。况且大哥哥也要练戟。”
南宫豹对着正在擦汗的项籍道:“小子,你这跟柴火一样粗细的身子哪来那么大劲啊?”
项籍怒道:“我要是柴火,你就是根粗一点的柴火!我从小力气就大,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完就气呼呼的转头看着它处。
南宫豹见项籍这幅样子,弯起胳膊拿手指着像座山包一样的肱二头肌道:“荡秋千不?”
“我长大了!”
被项籍追着的南宫豹跑在前面哈哈大笑。
牛石头沉默着举弓,瞄准,松手,随之正中靶向。
项籍聪明的有些过分,那颗发誓要做将军心也让他在这个年纪有着同年人不可比拟的自制力。
一年里每日的晨跑中,王尧的身边或许会少了其他几人,但项籍却从未缺席一次。哪怕像今天刻意的减少项籍的习武时间,他也从没有一句怨言。仿佛对自己的武艺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
没了傲气的项籍就像是一柄有了刀鞘的宝刀,只等出鞘之时,刀光将惊耀整个天下。
他是真的金子,只要放在那,看到的人哪怕不认识,也能感受到他的与众不同。
牛石头真的是块石头,几年的努力比不过项籍一年。好在石头之所以是石头就是因为他够硬,更不知道‘放弃’两字。
回谷的路上王尧渐渐慢了下来,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正缠着南宫豹的项籍发现后,丢下几人便向回走去。
两人就这么溜溜达达的在林间走着,对提醒自己该回家的太阳视而不见。
“兄长,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籍儿照做就是。”他饿了。姐姐应该已经做好了饭,回家就能开吃了。
瞪了一眼扶着树干的项籍,王尧问道:“进山多久了?”
“一年有余了。”项籍歪着脑袋回道。
“想家吗?”王尧说出口后,有些后悔。
捡起地上得树枝抽着树干的项籍回道:“不想,山里吃的好。又有兄长跟姐姐在,还有几位南宫哥哥,想家干什么。
哦,对了还有石头,他就是笨,不过挺能挨揍的。”
对着项籍的屁股轻轻一脚,王尧没好气道:“人家是让着你不用招式,你是一身子蛮力,没那么大力气石头不揍死你。”
项籍呛声道:“哼,我也会招式!兄长你的那些什么格斗我学会好多了!”
王尧歪着脖子看着项籍,心想这是叛逆期了?要不要揍一顿?在过几年想揍也打不过了。
见王尧的眼神越来越不对,项籍急忙闪到树后探着脑袋道:“兄长莫怒,籍儿知错了。”
王尧一甩袖子:“你知道个屁。”
霸王一定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身边才会聚集了秦末那么多的英雄豪杰。这人格魅力中有一项绝对要算是他的武艺。
但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王尧不希望将来人们说起战事时,只有‘破釜沉舟’四字与项籍有关。
跟在后面的项籍突然出声,打断了王尧的思绪:“兄长要下山了对吗?”
驻足回身,王尧长叹一声:“对啊,大哥哥今年十七岁了。按秦律已经成年,该傅籍了。”
“兄长自己不下山,那些秦人还能进山不成?”
王尧一听压低嗓音:“我知道你不喜秦人,更不喜秦法。但国不可一日无法,若没有了法这天下也就大乱了。
日后若你入了行伍,也不守军法吗?”
项籍口服心不服得‘哦’了一声。
见他用力的提着脚下的野草,王尧只得继续叹声道:“我下山后,你也回乡吧。”
自己似乎过于宠着项籍了,可能这就是长兄如父?也不知道项籍怎么想的。
项籍恭敬的冲着王尧行弟子礼道:“唯。”
看着这个国破家亡的孩子,让王尧一瞬间有些心疼。自己对项籍该做的都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只希望山中一年多的日子能让项籍在日后记得自己一点好就很满足了。
“下山之后,记得武艺不要荒废,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你该知晓。也要记得不要喝生水,你说楚地多巫祝我是信的,但我不信他们能治得了瘟疫。
还有不要怨恨师傅不收你为徒,你看我这一年里见过师傅几次?
也别回乡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就只知道好勇斗狠,假如有一天我听到南边多了一位豪侠项籍,我能被你气死。
至于山里的武器,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想你再被带回咸阳,所以就死了这条心吧。
马给你一匹,骑着总比两条腿走几千里地要强,钱也该是给你准备了。回去后买上几亩田地种种地打打猎就好。”
王尧碎碎叨叨得说了很多,多到自己也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又或是忘了什么。
项籍两眼通红的对着还在低头说话的王尧道:“知道了!大哥哥!”
王尧本能的就要说‘你知道个屁’,可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嗯”。
回到院子王尧没有吃饭,径直得回了自己的房间。
拽过明显哭过的项籍问过后,院中就弥漫着分别的气息。
喝多了的南宫豹对着远山正在发情的老虎怒吼,南宫护举着大弓要去射死这只老虎后再回来继续喝。
南宫雨举着酒樽频频邀饮,项梁喝完一樽,牛石头便接着倒满一樽。他知道小姐不希望明天同时看不到两人。
南宫卫拽着铁老二说自己的兵器要重新锻打一下,铁匠看着自己几日前刚被南宫卫缠着做了养护的兵刃。什么也没说,就往后山的打铁作坊而去。
南宫洺走到马厩里,发现给马洗澡的水不多了。也懒得去打,赶着马就往河边而去,他忘了今天已经给马洗过澡。可能只是自己想要洗个澡静一静。
无名如往常一样吃完了起身回屋,只是抬脚迈出门槛时被绊了一下,踉跄的身子表现的没有那么的仙风道骨。
项籍躺在床上,任由眼泪慢慢的滑落。上一次哭是大父战死的时候。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竹简上的字迹还未干透,床上躺着的男子却已呼呼大睡。
王尧一直以为自己下山的这一天一定会是开心的,可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屋里的被窝好暖和。
放下手中的包袱。跪在无名门外,将头磕完后王尧开口道:“师傅,弟子下山了。”
站起身来,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没有去见师姐,她还在睡着吧。
骑上马,将南宫雨亲手做的披风系好,最后望了一眼南宫雨的房间。轻磕马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躲在门后透过缝隙悄悄看着门外的佳人,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不告而别是王尧想到的最好方法。他怕她一开口,自己会让“马上封侯”见鬼去吧。他也怕她只是祝他一路平安。
有多少人没有说出“再见”就再也不见,人生就是不断的分别,你会慢慢与友人,亲人,爱人分别。直到别人最后再与你一人分别。
即将踏出谷道时,旁边山坡上方有个声音:“大哥哥,籍儿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驾!”挥舞马鞭得王尧高声道:“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望着因天还没亮,只能看到一个影子的轮廓。项籍站在山坡上嘀咕道:“汉不出,楚不立?”
院子的一个房间中,正在闭目打坐的人慢慢睁开双眼:“幼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