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包子，黄石没有将自己的鞋丢到桥下，张良自然也就没有去捡。好在张良虽没有王尧臆想的那样将拳头挥向戏弄他的黄石，可两人的撕扯，再加上黄石的自傲，还是让秦王卫看出了一丝端倪。
如果黄石没有望向城墙，伯哪怕猜到对方不凡，也会放任其离开。仲也就会继续像发呆一样的看着城外。
再过个一时半刻之后，等关了城门，也就回了官驿。哪像现在这样，丢了大半条命。
折掉的肋骨已经刺破脏器，弯腰低头的他每喘气一次，嘴里都要喷出无数血沫。
本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却是一件件一桩桩接连发生。
黄石并不是独自来的下邳，虽然同行的只有两个道童，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愣是以命换命的将身为秦王卫的仲给打成重伤。
另一人更是跟麻杆斗的不可开交，倒不是武艺有多精湛，而是打麻杆从一开始看到对方剑上泛着乌青的光亮后，就有些投鼠忌器。
因为伪装成看守城门的小吏，没有着甲的麻杆一直都是缩手缩脚，生怕被对方喂过毒的长剑伤到。
本以为自己缠住眼前这人，南宫洺等人就能从容的解决掉其他两人，可随着仲一口喷出老远的猩红血液，麻杆也只得拼命。
出城之后，王尧便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哪怕看到那些打斗过的痕迹以及地上的血渍，手里的马鞭却再也没有甩过。甚至嘴里偶尔还哼出几段小曲儿的声音。
“黄石武艺非凡。”这是王尧还是黔首时的想法。走了一遭西域，杀过疯奴，又与秦风为友，身居秦王卫卫丞一职的他，现在只感觉“不过尔尔”。
要说棘手，也无非是对方身上的那件古怪丝甲而已。
麻杆脚步踉跄地跨过道童的尸体，南宫洺将没了弩矢的重弩随手丢在地上，刚刚反手握住军刺，就听身后传来窸窣声。
“老杂碎，好久不见啊。”
王尧的声音恰到好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刚好都能听清。
张良绝望的闭上双眼，向后一倒，脑袋一歪，躺到了地上。
“小畜生。”黄石轻声斥道：“老夫还以为等他们全死光了，你才会现身。”
坐在马上的王尧呵呵一笑，轻磕马腹向前，边行边道：“你怕了......一路逃遁，被追杀至此，又见到我，你一定是怕了。”
黄石负手而立，没有言语。
两人相距二十余步时，王尧勒住了缰绳。将马槊插入土中，大大咧咧的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他本可以借着马的速度，以自己的武艺加上军中多年磨炼的杀伐之术，给予已经被几人纠缠许久的黄石雷霆一击，兴许只要一次劈砍，就能将黄石杀死在这，但他没有。
从博浪沙到下邳的奔波，再到身在城中时的小心翼翼。王尧为的，不再只是张良一人。看着尽在眼前的黄石，王尧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不屑于趁人之危。
给黄石一口喘息的机会，也给自己留一些问话的时间。
“你是如何找到他的？”王尧手指向张良，像是提醒般道出了名字：“张良。”
“老夫......”
王尧摇头打断，环胸抱臂冷冷的看着黄石：“老杂碎，你想清楚了再答。我年幼时都能杀你，你莫不是以为今晚还能有人救你吧？
你且歇息片刻，待会儿你是困兽犹斗也好，鱼死网破也罢，由得你。
但现在，告诉某家。”
王尧一字一顿道：“你是如何知道张子房此人的！”
黄石老人惊讶于王尧对张良的了解，更清楚这个时候自己要是想再隐瞒什么的话，对方一定会立即动手。
目光一凝，回道：“刺杀皇帝，在秦人眼里可能是个天大的秘密，可在老夫或是在六国眼中，却是通透的。
他的那些死士中有老夫门人，就连那力士也可算是老夫为他寻来的，只是不自知罢了。”
王尧先是撇了一眼张良，然后微微颌首后，开始扭动自己的脖子。
甩了甩两条胳膊，轻轻拍打着胸甲的王尧看向黄石，嘴角一翘：“上路吧......”
话音未落，已如下山猛虎，扑向黄石。
时间，对于年长者来说，是一种毒药，年纪越大，这毒性也就越重。过一天就少一天。而对年少者，时间是他们最大的财富。
从始至终，黄石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这里的‘始’，是从看到包子的那一刻，开始。
当年，黄石以为他与王尧有怨，才引得对方以命相搏的追杀。甚至在养伤的期间，命人查过自己是不是在年轻的时候，杀过对方的至亲，可是查无所获。
今天，他终于明白。
天象乱，天数变，变就变在眼前人的身上。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哪怕丝甲在身，黄石也不敢再像当初那样硬接王尧的拳头。
“嗡！”
可闻其声的拳头，擦着胸前而过。
黄石本以为自己哪怕不能还击，也该有可以后退的时间，可偏偏王尧反手一肘又砸了过来。
“砰！”
黄石下意识地抬臂挡下，虽没有被直接砸中胸口，可还是踉跄地蹬蹬蹬倒退出数步之后才堪堪站稳。
目光微沉，心中暗道：“今日，怕是要亡于这下邳城外了。”
一肘将黄石打退的王尧直接站定，没有向以往那样得势不饶人，而是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
肩膀更是笑到一直抖动，
“咳咳......”
笑岔了气的王尧用手捋着脖子，反复挠了几遍后，才止住咳嗽。
看到这一幕的南宫洺等人，也是长出口气。
都是从小习武之人，虽只是一拳一肘，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黄石死定了，张良这个门外汉更是从见到王尧骑马而来时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普通人打斗时，自己有十分力气，巴不得用十二分打向对方。一旦打空，双腿再笨一点，自己摔倒都是轻的。
刚刚那一拳，王尧用了全力也好，没用也罢，都无所谓。
关键是后面黄石不止是没能反击，还挨了一肘。
两人的武艺高下立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