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需要什么?
各种武器?甲胄?还是庞大的财力做支撑?身边有无数的人才为你出谋划策?又有能征善战者护你左右,为你攻城略地?
都不是。
造反的前提条件只需要一个。
活不下去了。
人在穷途末路绝望至极时,哪怕明知前路是个死,还不如去试试能不能靠造反闯出一条生路。虽然九死一生,可总归有了点希望。
丁疾做为丁家在外的主事,身边随从的身手自然也不差。可直到数人被打倒在地,也没逼的南宫洺拔出武器,且还破游刃有余。所以得知对方还有同伴后,丁疾立即做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就像刚才呵斥南宫洺让路的人根本不是他。三言两语中,丁疾想要收留一下这些可怜的赵人,哪怕只是为丁氏一族,再添几个护院。
他兴冲冲的跟着来见对方嘴里的‘少爷’,甚至都来不及仔细去瞧瞧那架马车。如果他好好地看上几眼,或许就能看到那车辕上刻着的‘秦’字。
至于独自身披甲胄坐在树下的王尧,在他眼里无非是这些破落户的遮羞布。
其他几人又正巧被王尧支使的全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尤其麻杆衣服下摆上的泥点,也是太多了一些。
“一副甲而已,又是在这‘少爷’身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麻杆跟伯几人要是也早早的披上自己的甲胄,这丁疾定不会看走了眼。
‘哗啦,哗啦。’已经身披重甲的麻杆,走到王尧身后,肃声道:“卫丞。”
王尧嗯了一声,就听麻杆低声又道:“怕是有不少流亡之人,隐于丁氏之中。”
望着天边的那最后一抹余辉,王尧有些无所谓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人家购粮了吗?”
麻杆微微点头,复又看向一边的几具尸首:“卫丞何不应了他......”
“有这个必要吗?”
王尧的语气,看似不置可否中却带着一丝怒意,麻杆只好微微躬下了身子。
随意地摆了摆手,甲叶的撞击声渐渐小了之后,王尧闭上双眼,打起盹来。
他之前问过秦风,秦风说不会再有人监视他,可王尧觉得这话只能听一半。
“秦王卫卫丞,可以。等到哪天自己不是卫丞了,会不会被翻出旧账?再给按上个‘与丁氏密谋造反,事败,杀丁氏满门灭口’这样的鬼话。”
如果说隐匿人口,还是小罪。那明知南宫洺身手不凡,还想结识对方,就单单是这一条也足以让知晓未来大势走向的王尧,往丁家走上一遭。更何况这丁氏还疑似被标记注明。
子时三刻。
翳目送一行人准备妥当,离开之后。一边打着哈欠,转身看向张良。
当初,他没有追随蒙冲留在边地,而是选了随王尧前去咸阳。为的,就是可以更快的升官发财。哪怕南宫护跟南宫豹还有牛石头这些人都留了下来,他还是坚定自己的判断。甚至家母的一顿拳打脚踢,也挨了下来。放在后世不算什么,可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大不孝。所以,得知王尧官拜郎中左骑将时,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最起码这开头,他赌对了。再到亲眼看到王卫的玄铁令牌,他兴奋的根本不能自已。
翳早就知道王尧等人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
无论是下邳城外,那些在黄石面前对伯、仲二人不施以援手的黔首。还是那晚少爷突然的披甲,追出城去。翳都没有再像从前做军功官时的那样去问:“为什么?”
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了。
王尧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麻杆在黑漆漆的夜里,双臂伸展比划了一个巨大圆后,还是被丁家的实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无它。占地太大了......
“南宫洺,去将粮仓烧了。”
南宫洺随即抱拳轻声应诺后,隐入黑暗中。他不觉得少爷给自己的任务有多难,至于说粮仓的位置所在?王尧的想法是:既然你之前跟我说,丁氏最近买了粮食,我没问你真假,那你就该帮我解决。只给上官找出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去解决的下属,不是一个好死士。
“伯。”
“属下在。”
王尧微微一顿,对着麻杆问道:“北边那些山包比咱们来的地方要如何?”
麻杆微皱眉头:“两边地势相差无几。”
“那就赌一把。”王尧笑了一声:“你去那边,待到火光大作,搅乱便是。”
伯微微颌首,行礼后朝着南宫洺相反的方向走去。
四人已去其二。
王尧手腕一转,环首刀划过夜空,刀尖直指前方:“走着?”
麻杆应声之后,跟了上去。
他本以为卫丞不说会小心翼翼地翻墙入户,一家一家地摸过去。最起码也该沿着那些院墙的阴影,走在黑暗处。可王尧嘴中的‘走着’,真就是大摇大摆的走着。
秦人在下葬的时候,两腿蜷起,膝盖会顶在胸口,两条胳膊再环绕起来。尽可能让身体蜷缩在一起,就像未出世的孩子在母亲胎中时的样子。
麻杆不知道走在他前面的人虽然不久前刚刚加冠,却是一个真正活了两辈子的人。
是轮回?更像是转世。
王尧虽没有凭自己的意念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可总归是带着记忆。
所以总给那些有心人一种特殊的感觉。就是他做事的目的性,太强。
无论是那场视人命如草芥的山坳里不顾自身生死的血战,还是下邳城外,逼杀黄石。都是如此。
不择手段,心肠狠辣。
明明只要沾上一样,其他人便会避之如蝎,可偏偏......
麻杆还在想着,就听前面传来一声轻唤:“想啥呢?”
王尧收回大手,看了一眼刚刚还在狂吠不止,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将肚皮冲着自己来回扭动的黑狗,笑骂道:“滚滚滚,身上都是虱子。”
黑狗像是听懂了一般,翻身而起。颇为委屈的呜呜两声后,趴回了狗窝里。
收回心神,麻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可不敢劝说赌性已经明显上头的卫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