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被，地为床，伴着满天的繁星的入睡。说起来诗情画意，可也得分时节。被蚊虫叮咬了一身包的南宫豹感触尤为深刻。
睡在东屋的他，嫌弃晚上太过闷热，不如睡在院中舒服。
那个四人初来时只有半间屋子的院子，此时已经有了东西两屋，加王尧睡得正屋。东屋还加盖出了一个小一点的厨房。反正那厨房南宫豹是钻不进去。
马棚挨着西屋，无论是东屋的南宫两人还是正屋的王尧，只要顺着窗口往外一瞧都能看到。
三间屋子，一个厨房，一个马棚。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不是买房，这是自己盖得！
这里不缺任何材料，丘陵遍地，林木丛生，木材随处可取。两条没有名字的河流在远处汇入大河，此处土壤及其肥沃，可是村民也极少种地。
他们正向半耕半牧的方向进化，而且这个村子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穷。他们缺衣少粮，可牲畜不少，初来那日只是因为村中的轻壮赶着牧群放牧去了而已。
这让后来才知晓的王尧大呼‘一个村子的诈骗犯！’
站在一小块阴凉地里的王尧看着院子正中，想着要不要喊着南宫豹出门刨颗大树回来栽上，太热了。
满身大汗的刚刚抄起锄头，就听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见离开七日的南宫护蒙着脑袋进了院门，王尧开口道：“宁儿倒点水来我屋。”
张宁倒好了凉白开，不打扰要谈话的两人，直接退了出去。
“少爷，此处真是太乱了。”南宫护已经渐渐的习惯了少爷两字。
王尧‘哈哈’一笑，从他发现这里的人有着沃土却很少种地的时候，就猜到了。
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很少有人会想着好好种地，因为你保不准这是给谁种下的粮食。若是方圆十里八坡的都不种地，就你这儿粮食最多，不抢你抢谁？
“说吧，你四处转了这么久，都知道了些什么？”
南宫护皱眉一想，又拉着王尧出了门。
随手从柴堆里取出一根合适的木棍，一边在地上画着一边讲道：“这里算是楼烦人的地盘，不过远处也有几支匈奴人，右谷蠡部的仆从部落牧场也在此地。还有林胡人。
赵国溃兵逃到此处的，在这村里留下的就有不少，山贼，马贼土匪杂七杂八的。最近的山贼在东边的山林里，距离咱们这个村子两个时辰的路程，靠着这么个宝地我估摸着人数应该不会少。
眼下还算好的，若是到了冬天赶上吃的少了，人脑子都能打出狼脑子。”
王尧沉声道：“也就是说，这方圆百里内每一天都会死人？”
南宫护又喝下一大口水后才道：“估计每个时辰都会有人死，我回来的路上就发现了两处有人厮杀的痕迹。狼都吃饱了就躺在边上阴凉地里。”
“像你我这样的华夏人除了咱们先前见到的村子，其余地方多吗？”王尧想了一下还是没用‘汉’字，至于‘秦人、赵人’也算了，毕竟距离长城不算远，但也不近。
南宫护皱眉道：“不多，咱们中原人大多都距离长城并不远。待在这片地方的要么是故土难离的九原、云中百姓，他们逃到这里便再也不想逃了。还有就是哪怕死在此地也不会去大秦的人。回去也是个死。”
“也就是说这里到处都在抢劫，杀戮？虽然自给自足很困难，却也是可以求活的地方？”
“对，胡人也会种地，不过就是撒一把种子不像中原会照看，完全是靠天吃饭，他们宁愿杀牛宰羊祭拜天地，也不会拿起锄头在田里处理杂草。
一人不种，就好几个人不种，越来越多的人不种地。
一个人抢就带着所有人抢，大的抢小的，小的抢落单的。这里的人哪怕是中原人来到这里不久，也像发了癔症一样，不想着弯腰从地里刨食，只想着靠手里的刀戈。”
王尧拿脚将南宫豹划得的乱七八糟的地面抹平，又问道：“这些人怎么防御胡人？或者是怎么抵抗这些来抢劫的人？”
“秦军会经常出塞作战来寻求战功，驱赶胡人。异族除非牛羊发了疫病，或是冬日死伤过大，否则不会大规模南下靠近长城。哪怕放牧也不会，那样秦军会认为他们要越过长城与之发生大战。问过几个村的村民来到这里的最多一次匈奴人也不过百人多而已。
就算胡人大规模南下也会有秦军斥候沿着长城宣示各村。”
王尧觉得脑子被南宫护说的头疼，就听南宫豹道：“怎么听着这些村子就是秦国人放在边塞的诱饵啊？”
南宫护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差不多，毕竟这里大多数的人都不是秦人。虽然也有少量的胡人越过长城，但只要不是想着劫掠，秦军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我还没弄清楚，不过想来该是差不多。
近几年秦国精锐都在中原四处征战，边地松散这是一定的。但如果劫掠了长城以内的村庄，秦军就会以烽烟为号关门打狗。”
两人聊了整整两个时辰，南宫豹时不时的插几句话，张宁则又陪着村里的孩子玩了整整一个下午。
枯坐一夜，翌日清晨王尧迈出屋门对正在安装马具的南宫护问道：“都收拾妥当了？”
南宫护点头：“厨房里放了几十斤粮食，其余的都藏好了。剩下的除了张宁的筝，都能带走。”
拿过还被抱在怀里的古筝，王尧回屋垫步一跃，一手勾住房梁，另一手慢慢将古筝送了上去。
拍拍手上的灰尘，出了屋子。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出发。”
既然都喜欢抢，喜欢买彩票的王尧没道理自己不抢。
无论秦国对塞外施行的是什么方略，王尧都有自己的想法。
打劫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的命，虽然人数少，但王尧觉得自己几人命应该挺硬的。本想要张宁看家，可他不乐意。再一琢磨万一几人在外抢着别人，村子又被其他人抢，他这娇滴滴的样子，保不齐就被人误抓了去，做了压寨夫人。
反正这个年代的人不太忌口。
“兄长，我这马鞍有点硌屁股。”
王尧叹了口气：“将就着用吧，我们几个手艺都不成，等找个木匠再给你弄个好点的。”
张宁点点头，继续把玩着王尧给他的军刺。
南宫豹跟南宫护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那丝无力感。
走了两个时辰，这才出了村子几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