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豹问话的方式粗暴,血腥,野蛮。但却有效。
行了二十余里,几人远远的便看到了胡人的毡帐。其实并不确定这就是那胡人所说的部落,可也没人在乎,遇到了就好,本就没有特定的目标。
退到再远一些不会被发现的地方,修整到了天黑后,王尧才跟南宫护步行摸了过去。
篝火的亮光在漆黑的夜晚是那么刺眼,在经过的树干上划了几道,确保自己待会返回的时候不会迷路,像是晚间饭后溜食的两人,不急不躁的继续走着。
狗吠声传的很远,听的出来它们在拼命的讨主人欢心,好希望可以分到几根骨头。
王尧一手扶在树上,一手拿着步履不断的拍打着树干,好抖落粘在鞋底上的厚厚一层泥土。
“有多少人?”
“看不清,至少三十顶帐篷,有大有小。少说百人以上。”
王尧将鞋穿好,憋着气道:“我快被熏死了。”
南宫护自然不会以为王尧是被自己的脚熏得,双手一松从树上落了下来,拿手虚画了一个圆道:“这是这些帐篷的位置......”
王尧无奈的一拍脑门:“非要在这说吗?”他们眼下站在这个部落的下风位,一阵微风吹过牲畜的粪便,狗的腥臊味,胡人身上的气味,那种酸臭的混合气味吹得人直翻白眼。
南宫护点点头,确定就在这说后继续道:“少爷不要小看了胡人,这个部落虽然人少,可在这个鬼地方,族人少的部落还能一直活下来,总有一些可取之处。
牧群晚上关在咱们来的方向,而现在咱们在这个部落的侧面,也是今晚的下风位。狗拴在下风位这个位置,鼻子就能闻到上风位陌生的气味,一只鼻子不灵总不能一群狗鼻子都不灵,牧民的狗只要有一只在夜晚狂吠,所有的都跟着叫。
他们可不会半夜还想着先穿衣,拿起弓箭光着屁股作战这在他们看来很正常。
而且不知道少爷你白天发现了没有,咱们现在站在一个缓坡上?”
王尧抱臂点头,虽然脚下感觉不出来,可这种很长的的缓坡在白天里站在远处,一眼就能看出。
“只是有坡,战马的速度就会受限,跑动的动静也会越大。这些狗在这一个位置就用鼻子跟耳朵兼顾了两个方向。
再说牧群。”拿手一指营地靠外一些的几顶帐篷:“那几顶毡帐虽然靠近牧群,可这种小部落里面住着的一般不会是轻壮,而是一些......”
王尧疑惑道:“什么?”
“老人或者是俘虏,总之就是对这个部落最没有用处的人。唯一活着的作用也就是晚上可以看着牧群。是部落随时可以丢弃的人。”
“那轻壮会在哪?他们难道像是军营?会男女分开?王尧被说的有些迷糊。
南宫护的手臂平移:“在那。他们不会男女分开,但是说到底一个部落还是由一个个小家庭组成。
他们可能是有两个儿子,或者是兄弟住在一起,总归是男性较多且在部落里地位较高。”
顺着手指的方向,王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你怎么知道在那?”
“高。”南宫护回道:“那些帐篷的位置比其它帐篷的地势要高一些,虽然高出来只有一点甚至只有半尺不到,可总归是高了一些。”
王尧点点头拿手指着先前那些靠近牧群的毡帐:“他们可以随时被丢下,牧群呢?这些胡人也会丢掉牧群?”
南宫护点点头:“这种部落虽然处处小心,在大部落里挣扎求活。更是视牧群如命,可如命毕竟不是真的性命,如果丢掉牧群可以保命他们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只要男子活着,牧群跟女人都可以再抢。”
王尧年纪虽然小,但是那只是这辈子而已,一说也就明白了:“风向呢?如果转风一个部落只需要将狗换个位置拴好?”
谁知南宫护却是摇摇头:“他们没那么勤奋,别说将狗栓到对面,就是喝口水有时候都懒得自己喝。
这个季节旬日里得有九日都刮着东风,剩下那一天还得是东南风。到了冬季他们很有可能会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好一点的牧场,或许在那里跟几个这样的小部落一起过冬,天暖后再回到这里。”
“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南宫护‘嗯’了一声:“每到冬季总有部落消失,就是因为他们在过去的一年里失去了过冬的资格,却又不得不赶往冬季牧场,哪怕是被人吞并也比独自在外冻死的强。
资格就是轻壮的人数,牧群的数量。
没了牲畜,哪怕是在这林地里轻壮也很难熬过冬天,若是到了草原上一场白灾下来牲畜死的过多,大的部落也不能承受。”
见南宫护讲完,王尧吐出一口唾沫道:“回去睡会儿,四更还得起床。今年他们就不用忧愁如何过冬了。”
天边刚刚泛白,三匹烈马冲进了这个还在沉睡中的营地。
第一次进入游牧民族的营地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王尧有些紧张、兴奋。
一箭射中刚刚探出身子的男子后,南宫护无奈的继续跟在王尧身后。
之所以无奈是因为王尧从不带弓弩,而此时的胡人还未从昨夜的狂欢中醒来,以至于他的马槊没有可以攻击的目标。
不过随着南宫豹的一棒子下去,一道带着不甘及恐惧的大喊声,终于划破了这个本该寂静的清晨。
一个接一个的牧人手持弓箭从毡帐里走出,不断的开弓射向处在三人冲在最前面的王尧。
全身伏在马侧,一手紧紧拽住前鞍防止自己坠马,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平端着马槊。战马跑过,刚刚走出帐篷的人,只看到一道寒光划过,脑袋就已经飞了出去,幸运一些的还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南宫豹的棒子划出一道半圆,手腕向上一带,那堆燃烧了一夜的篝火便火星四溅的飞向旁边的帐篷。
王尧不再练箭的最大原因就在与南宫护的对比,后者极少两指开弓。而此时的南宫护在营地大乱后,不再遮掩自己的箭术。
三指每次取箭两支,开弓放箭时中指与无名指之间会夹着另一支,一箭射出只需要无名指轻弹,支羽箭马上又会搭在铉上。
别人开弓两次的时间,南宫护可以射出三箭,时间越久他与其他人的开弓次数相差也会越多。
南宫护的箭壶从来不在背上,在马上的他箭壶永远挂在右小腿一侧那个他自己制作的钩子上。
一个孩子刚刚举起自己的小弓,就被一箭射爆了脑袋。
小小的身子在强大的冲力下,失去脑袋后又飞出了足有一步。
这让王尧想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是理解了‘过车轮者斩’的意思,哪怕那个孩子还没有车轮高。
冲到了昨夜里根本看不到的毡帐,这里的小坡肉眼可见,胯下的烈马似乎因为清晨的林间有些泥泞,马蹄总是打滑。
那个站在高处手持长矛的胡人,就等着自己。
可能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宝马摇摇脑袋,突然用力的向坡上冲去。
马槊由下向上刺出,长矛顺势而下。
手腕一转,王尧嫌弃的扔掉手中被自己掰断的矛头,不再看这个让自己刚刚有一丝期待的对手一眼。
南宫护还在追着最后一个上马逃跑的胡人,不时的吼叫两声,希望对方可以回身射自己一箭,好让自己抓住。
这个抓住不是抓住人,而是抓住箭矢,好回射对方。
自己今天的箭没有带足,少爷又很懒,总需要自己帮忙解决一些人。昨晚上就不该那么笃定的讲起地势。
见南宫豹已经下马探身钻入一顶帐篷,王尧也从马上滑下,转身从已经成为尸体的胡人身上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