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郭轩却没有留宿之意,身为老友刘钦自知郭轩有要事在身,因此也未作强留。珍重一番之后郭轩披上了宽大的裘袍,头戴斗笠,趁着夕阳余晖自行往济阳城方向去了。
“怎么?郭大哥走了?”妻子樊慧娴问道。
“郭兄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刘钦淡淡一笑,又道:“夫人,为夫晚上要出门一趟,你与演儿早点休息。“
“又要去巡夜?”樊慧娴嗔了一句。身为县尉时常会捉拿绿林盗匪,虽然刘钦武技高强,可江湖中虽多是草莽,却也不乏奇人异士,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因此每次丈夫当值巡夜樊慧娴总是忧心重重,生怕丈夫有什么意外。
对于妻子的担忧,刘钦亦是愧疚万分。平日也就罢了,今晚却是不容他不去,因为葛大夫交代赵恒到了济阳,并指定要尽快和自己见面。无奈之下只得讪讪一笑,“要不为夫今晚哪也不去,在家中陪伴夫人?”
樊慧娴知他心思,白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去吧!小心些!”
刘钦哈哈一笑,在爱妻额头轻吻了一口,批上麻布袍子,手提灯笼往夜色中去了。
樊慧娴看着丈夫离去时的背影,心头抹上了一层不安。
济阳以西地势较高,本身又位临黄河,故县民在西山山头立庙供奉龙王尊位,每逢龙母诞生,当地百姓便会来此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场面十分热闹,可此时并非龙母诞,夜又入黑,西山的龙王庙便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刘钦推开龙王庙大门,赵恒与葛大夫已在供奉大殿上等候他多时了。
“属下见过大人!”刘钦不敢失礼,拱手躬身。
赵恒面对着龙王雕像,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葛均和你说了么?”
刘钦知他在说王舜到来之事,于是点头道:“属下已知,那批物资数量不菲,属下打算从黄河渡口将其运走,船只等物具已准备妥当。”
赵恒和葛均同时楞了下,坦白说二人到现在也没想出别的办法,想不到刘钦却早有谋划。
葛均不悦道:“刘兄,你不厚道啊!枉我担心了这许多天,你却一直瞒着老葛我!”
刘钦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歉然道:“济阳城内眼线颇多,你那药铺亦非清净之地,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万一泄露,可就大事不妙了。”
葛均撇了撇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赵恒呵呵一笑,打圆场道:“葛均你勿恼,刘钦此举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事。”
“是!”葛均一脸无语,连赵恒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反对么?
赵恒又道:“此事既有了主意便加紧实施,莫要夜长梦多。”
“是!”刘钦躬身领命,神色间却有些犹豫。
赵恒为人善于察言观色,见状问道:“可还有何难处?”
刘钦犹豫片刻,突然单膝跪地,恳求道:“大人,属下打算退隐江湖!”
赵恒与葛均同时一怔,脸色立时便的不自然起来。
“你要退出天绝门?”赵恒沉声问道。
刘钦露出为难之色,看了赵恒一眼,又见他身后的葛均正一脸警告,微微摇晃着脑袋,咬牙道:“属下受大人知遇之恩,本当肝脑涂地,无奈家有妻儿,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刘钦离去!”
赵恒静默地看着刘钦,半晌才叹道:“刘钦,你一直是我手下的第一爱将,武技出众,智谋不凡,本来此事之后本座打算把你推荐给王爷,好让你物尽其用,既然你执意要走,本座也不愿为难你。”顿了顿又道:“这样吧!你为本座办完最后一件事,本座便做主让你离开,如何?
刘钦大喜,他本以为自己想要脱离天绝门赵恒定然不允,哪知他竟一口答应下来,忙点头道:“不知大人欲办何事?”
赵恒言道:“据我所知,此次王莽所运物资之中除了铸剑堂的大批兵器和钱粮之外,还有一件至宝,我要你把他弄到手,你可愿意?”
刘钦皱眉,问道:“不知大人所说的至宝是何物?”
“本座也不知道。”赵恒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摇头道:“本座甚至不知道那件宝物长什么模样……”
刘钦和葛均二人愕然以对,一件不知道是什么,长什么样的宝物,找起来岂非大海捞针?
赵恒又道:“不过,据探子得来的消息,此物现由济阳县令杨鹏保管。”
刘钦眼前一亮,杨鹏算起来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刘钦却知此人不学无术,极好酒色,靠着点和王莽的裙带关系混到了县令的位置,若赵恒所要之物在他手里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心念一动,刘钦有了主意:“大人放心,属下已有计定!”
“甚好!既如此,你回去准备吧!”赵恒微微一笑,神色颇为和悦。
刘钦抱拳一礼,一脸欣然的离开了龙王庙。
看着刘钦离开的背影,葛均忍不住道,“大人,刘钦他......”
赵恒脸上的笑容急剧冷却,到最后已然变得阴鸷森森,“可惜了刘钦的才智武功,天绝门建立以来只有一种人可以退出!”
身后的葛均猛然一震,骇然的看向赵恒,心中生出狡兔死,走狗烹之感。
济阳县,夜已宿,然而却是花街柳巷的红火之时,风尘迎客,醉人留恋,莺歌燕舞,笑吟弹唱。
醉花坊是济阳县左近最为豪华的官苑,济阳县令杨鹏常在此苑接待往来官吏,同时借机为王氏一族刺探各地情报。
不过今日情况有些特殊,醉花坊内没有一个寻欢作乐的宾客,而且,未时不至,县令杨鹏便已来到醉花坊,亲自操办起来。
整个醉花坊上下那是忙碌不停,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打扫的打扫,跑厨的跑厨,姑娘个个花枝招展,跑堂个个穿新带绿,可是这醉花坊上至老鸨,下至伙计,心里那是一阵糊涂。
这县太爷是要照呼哪路贵客?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你们几个,还愣那干吗?还不把老爷我三十年之功的杜康搬出来?快啊!”县令杨鹏叫嚷道。
众仆立时鸡飞狗走,下去忙活了。
下一刻,县丞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叫唤道:“大人,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杨鹏正在忙活,县丞这般狼狈不堪,他见了自然不悦,“不是让你在城门守着,怎么回来了?”
“安,安阳侯……来啦!”
杨鹏一怔,顿时急了,大手摩挲道:“不是说好,未时三刻才到的吗?怎的这么早?!”
“下官哪里知道?安阳侯似乎有些急。”县丞说道。
杨鹏下意识的搔了搔额头,心中了然,道:“既如此,还不随我快快出迎!”
“诺!”
通往醉花坊的街道早已清扫,闲杂人等均被衙差驱赶一空,济阳县本来繁华,夜市亦极为热闹,可今日却是空无一人。
漆黑的长街上,一队车马缓缓而来,走在最前方开道的是八匹雄壮有力的骏马,清一色的黑鬃,分为两列,缓缓策驶而来。
雄冀之上,端坐着八位武士,为首二人乃是雄壮孔武之辈,一持双斧,一持双锤,面容肃然,眸光冷漠。在他们之后却是一胖一瘦,那胖子形容憨态可鞠,一脸笑吟吟,手持算盘,若不是那身武士服,倒像个地道的商人。那瘦道人却刚刚相反,一脸的苦瓜相,倒像是死了妻儿父母或是被人打了顿,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名形容猥琐,脸色苍白,身着文士服的书生和一名身穿兽皮,悬挂弯刀的匈奴人。
最后方的二人一身黑衣,却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光头侏儒,满脸麻子,一对斜眼,长相难看之极。那女子倒是正好相反,是个妖艳绝伦的美肤,一身紧身的黑色武士服包裹着那玲珑饱满的身材,不禁令人血脉贲张。
紧随八匹骏马之后,驶来的是一辆豪华的四驱车辇,那清一色的纯白综马,大有王侯之气,显示出车内之人的身份显赫。
在那大车之后,还有一队五百人组成的精锐汉军,仪仗整齐,虎狼之姿。
那守城官何曾见过如此阵仗,还以为哪家诸侯王趁夜攻打济阳成,已然躲进了寮所的桌案下,瑟瑟发抖,不敢出面,任由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踏入县城。
车仗一路前行,县令杨鹏与县丞二人带着县衙府役快马来迎。
“侯爷,县令来迎!”
车仗止步,那美妇回头禀报了一声。
“嗯,杨鹏么?让他们前面带路吧!”车内传出威严而有磁性的声音,语气平静,似是早以料到一般。
“诺!”那美妇令命之后转向杨鹏等人道:“县太爷辛苦,侯爷请你车前带路。”
杨鹏大喜,急忙调转马头,领着车队往早已备好的醉花苑驶去。
刘宅,巡夜而归的刘钦端坐在客室榻上,心头有些烦乱,脱离天绝门是他考虑已久之事,可是在他之前还没有人能成功摆脱天绝门的控制,不过,他还是想试试,为了自己的妻儿。
“夫君回来了?”樊慧娴端着煮好的粥呈了上来。
刘钦见了嘱咐道:“你身子不便,这等活就不要做了!”
樊慧娴带着娇憨微笑道:“无妨,我还没这般娇弱!”
刘钦心中一阵温暖,说道:“夫人,为夫想让你和演儿去南阳刘良堂兄那暂住一段时间……”
樊慧娴一惊,自己临盆在即,这么突然要让自己去刘良家暂住?
刘钦知妻子疑惑,柔声道:“济阳这几天不会太平,安全起见,还是先离开几天比较妥当。”
樊慧娴见丈夫说的一本正经,知道他并没有说笑,颔首道:“好吧,就听你安排,不过你要答应我,凡事不要太过勉强!”
“诺!夫人!”
刘钦一副领命的表情,将樊慧娴逗的咯咯直笑,起身道:“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樊慧娴神秘微笑,走进房门然后又捧着一只花盆走了出来。
“这是……我窗下的稻穗?”刘钦一眼便认了出来。
在他书房的窗台下不知何时起长了一株穗子,刘钦觉得很有趣,也就留下任它生长,想不到夫人竟然会将它移栽到盆内。此时看去那穗子已然长熟,而最令人惊讶的是株穗子上竟生有九株!
刘钦沉吟片刻,突然笑道:“稻谷九穗,是为九秀!夫人,你肚内的孩子若是男孩,那就叫刘秀吧!”
樊慧娴欣然颔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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