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那个夜晚。
地点依旧是那个露天泳池旁,但人物却截然不同了,只是夏侯清玄和斋藤飞鸟两个人。
这是夏侯清玄与斋藤飞鸟两个人的对话。
夏侯清玄是这样跟菅井友香说的。
菅井友香狐疑地看了一眼斋藤飞鸟,然后注视着夏侯清玄,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但菅井友香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菅井友香心里隐隐也有一个猜测,但她不能说出来,无论面前是夏侯清玄,还是斋藤飞鸟,或者是其他排斥在他们三个人之外的人。
看着夏侯清玄坚定的眼睛,菅井友香点了点头,她明白了。
看着夏侯清玄跟斋藤飞鸟远去的背影,菅井友香突然笑了出来,一道诡异的声音从菅井友香的嘴里吐出。
“欢迎回来,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
泳池旁,夏侯清玄与斋藤飞鸟相对而坐。
对于斋藤飞鸟来说,夏侯清玄这么严肃认真跟她交流,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之前她是多么的傲娇偏执,但不得不说,面对这样的夏侯清玄,斋藤飞鸟心里的压力非常大,甚至有一丝恐惧。
是的,恐惧。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她的脑海里。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斋藤飞鸟已经记不清了。
年轻的记忆在慢慢地消退,就像坚硬如铁的岩石,风化在海滩上。古老的记忆慢慢地涌上心头,那是陌生的、熟悉的记忆,她本来的记忆。
但斋藤飞鸟很想放弃它,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想要放弃她的行走能力一般。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斋藤飞鸟却笑不出来。
“还好吧?”看到斋藤飞鸟一直摸着脑袋,夏侯清玄将一杯抹茶挪到斋藤飞鸟面前,关切地问道。
“嗯,还行吧。”斋藤飞鸟本质上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会主动将自己的心事袒露出来。
但那个人肯定不包括夏侯清玄,斋藤飞鸟默默地拿起杯子,低着头瞥了一眼夏侯清玄。
“那就好。”夏侯清玄笑了笑,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好像感觉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啊,难道还没有恢复吗?”夏侯清玄双手捧起杯子,放到自己身前,看着热气一圈一圈萦绕在空中,像是袅袅升起的炊烟。但这并没有炊烟的厚重感,这只不过是一杯普普通通的抹茶罢了。
“很久就已经康复了,”斋藤飞鸟笑了笑,看着夏侯清玄,“还是清玄的功劳,难道不是吗?”
那记忆里的一瞥,与眼前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多么的熟悉温暖啊,斋藤飞鸟心里庆幸的感叹道。
听到斋藤飞鸟俏皮可爱的话语,夏侯清玄嘴角扬起一道弧笑,心情似乎也舒畅了不少。
“哈哈哈,可不是我的功劳哦!”夏侯清玄笑道。
“有一种东西可不会跟它的主人说谎哦,”斋藤飞鸟剜了一眼夏侯清玄,佯怒道,“它可不像它的主人那么无情,多情。”
斋藤飞鸟的话语看似矛盾,但却切切实实地戳中了夏侯清玄的内心。夏侯清玄看着斋藤飞鸟,久久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的阿羞羞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夏侯清玄似感触的说道。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已经不是我了。”斋藤飞鸟扭转脖子,眺望远处,远处并没有什么,有的只是繁星点点。
“难道不是吗?”斋藤飞鸟转回头来看着夏侯清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句话,分明透露着一种悲伤的惆怅,以及游离的迷茫。
不过,当视线漂移到夏侯清玄的眼眸的时候,斋藤飞鸟突然又感觉到一股力量,是坚定的信念。
“我原本生存下来的目的已经被剥离了,现在有的,只是一个念头罢了。”斋藤飞鸟闭上眼睛,任凭冷风拍打着脸颊,潮潮的,湿湿的,夹着一股海咸味。
“你可以选择,不是吗?”夏侯清玄笑了笑,只是那道笑容,带着几分牵强。
“你最好不要说这种话!!!”斋藤飞鸟突然睁开眼睛,带着一丝火药味,小巧玲珑的脸上因为怒意略显狰狞,熊熊火焰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斋藤飞鸟死死地盯着夏侯清玄,良久,胸口激烈的跃动才缓慢平复下来。
“真的不要再这么说了。”带着一丝哀求的哭腔,斋藤飞鸟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瘫在躺椅上。
“这是我的不对,”夏侯清玄叹了一口气,“我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我的生命是哥哥赐予的,亦当紧随哥哥其后。但未来究竟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斋藤飞鸟将杯中的抹茶一饮而尽。
夏侯清玄沉默了,无言以对。
“对了,清玄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是跟我说这种事吧?”斋藤飞鸟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事实上,斋藤飞鸟对夏侯清玄喊自己出来的目的略有分析。
大概率是因为上次自己对西野七濑露出浓浓的敌意吧,斋藤飞鸟心想。除了这个,斋藤飞鸟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我感觉你没有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吗?”夏侯清玄问道。
“大概吧。”斋藤飞鸟模棱两可地回答。
“不要再释放那些危险的信号了,我很不喜欢麻烦,你知道的。”夏侯清玄看着斋藤飞鸟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道眼睛是多么的澄清靓丽,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精华。
但此刻,那道瞳子深处,黑暗深处,好似隐藏着一团疯狂的种子,慢慢地汲取周围的养分,茁壮成长。
“我可不是麻烦。”斋藤飞鸟冷哼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夏侯清玄并没有反驳斋藤飞鸟,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会考虑,”斋藤飞鸟笑了笑,然后看着夏侯清玄紧皱的眉头,笑声更放肆了,“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啊!”
斋藤飞鸟捧着肚子,笑得有些直不起腰了,“菅井友香不也是这样嘛?我们都是一类人啊,守护者?”
斋藤飞鸟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然后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审判者吧,对自己,对敌人。”
说“自己”两个字的时候,斋藤飞鸟的语气很轻很轻,但却分明能够让人听见。
“那不过是一种枷锁。”夏侯清玄抿了抿嘴。
“那就是枷锁。”斋藤飞鸟答道。
“现在的你真不是你。”夏侯清玄看着斋藤飞鸟的眼睛,现在,那对眼睛已经很陌生了,“不要被她控制了。”
“我就是我啊,哥哥!”一道空灵的声音倏地响起,带着一丝雀跃,一丝怨恨,一丝爱慕,一丝复杂。
“斋藤飞鸟!”夏侯清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
“嗯?怎么了?”斋藤飞鸟只感觉脑袋被人用锥子狠狠地戳进又拉出,戳进又拉出,那种疼痛简直让她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但所幸的是,夏侯清玄的嘶吼给了她一丝力量,就像溺水的人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头好痛啊~~”斋藤飞鸟抱着小脑袋,呻吟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夏侯清玄从外套掏出一瓶药,取了一片药片,放进自己的杯子里。
这是一片白色的药片,形状与一般的药片并无两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挥发在空气中。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恐怕真的就以为它就是普通的药片了。
但这片药片甫一接触到水面,迅速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是,水里稀稀疏疏冒出的气泡却比原来多了不少。
夏侯清玄将杯子推到斋藤飞鸟面前,说道:“喝吧,效果还不错的。”
斋藤飞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夏侯清玄,接着又注视着那个杯子。
“怎么了?害怕我下毒毒死你呀。”夏侯清玄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斋藤飞鸟反驳道。
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感觉很轻,与平常的没有两样,斋藤飞鸟看了看夏侯清玄,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抹茶混合着药水,竟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就只是抹茶本来的味道。
不过,当茶水顺着食道往下,一直蔓延至全身时,斋藤飞鸟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正在滋润它所经过的一切地方,一股神奇的力量仿佛喷涌而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沿着血液循环。全身的细胞都在兴奋,仿佛沐浴着温泉,前所未有的舒适度占据了全身了。
而这个过程,从茶水进入咽喉,到全身被治愈,时间不过过了一秒钟,甚至一秒钟都没有,斋藤飞鸟心想。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可能研制出这种东西,斋藤飞鸟看着夏侯清玄,心里想到。不,还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斋藤飞鸟突然想到了千泷安语。
斋藤飞鸟将刚刚想要发出了疑问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夏侯清玄将瓶子放回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