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又要打架了么。”
“不知道,也许吧。”
“你们说,这一次谁胜谁负?”
“唉……”
云山下,白云镇的镇民看着天空踩云蹋雾的身影,摇了摇头,背起行囊,拖家带口走向远方。
放眼望去,一条长龙漫无尽头。
通冥渊异变,万妖林暴动,妖物出世,汖州城告急,妖仙楚墨白警告九州,阴风林内乾钧楼高徒惨死,疑似灭亡的天星宫门人再现世间警示楚家,樾州城楚家家主被迫求援,各大仙门响应,齐聚云山……种种件件,都在向世人宣示着九州新一轮的动荡已经开始,当年那场历时数年的妖祸即将卷土重来。
但这一次结果如何,难以预料。
…
白云镇外,有一座耸立入云的高山,在云山之颠,有一片巍峨磅礴的宫群,占据整个峰顶,远远看着,像一只趴伏在云海中静静俯瞰众生的巨兽,又像一座被团团云雾托浮在云顶,飘然世外的浮宫。
此时,云宫中心的泽天殿内,三道身影正交谈着什么,而在他们四周,还空着五座云纹玉椅。
“……无院首,此时正是我们一举铲除楚墨白的最好机会,他刚刚从通冥渊逃出,修为未复,其麾下大妖也在当年那决战中所剩无几,可以说实力大不如以前。这一点,从他一边放言九州,勒令四方,一边阳奉阴违,暗中出手报复我等就可见一般。这时候只要我们联合起来,重组诛妖联盟,以您的威望,辅以仙门各家,相信楚墨白翻手可灭……”
阴无极站在大殿内,看着眼前抚须不语的无争,慷慨激昂,满脸义愤。
一旁,楚桀一声不吭的坐着,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已经来了三天了,他们知道重组诛妖联盟很难,但难在其它各家心思不一的仙门,对于无争,他们还是有把握的。
此人虽然迂腐,但却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对于楚墨白的‘所作所为’,他极为排斥。当年‘楚墨白诛灭楚家全族’一事传出后,他亲自带人游说各家仙门,组成诛妖联盟,围攻万妖山。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迟疑了,一直不肯答应重组诛妖联盟。
隐隐的,他们担心起来。
这老东西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道冷笑。
“阴楼主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随后,一位隐匿在长袍内的身影从殿外走来。此人声音轻柔冷丽,宛如黄鹂,但看不清面容,只能从丰腴苗条的身形上判断,是个女子。
女子旁若无人的走进大殿,对着主位上默然不语的无争拱了拱手,坐在了一旁。
而刚刚落座,阴无极就开口了,语气不善。
“水宗主,你什么意思?”
紫袍下,一双明亮的月眸一闪而逝,水汐霞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当年的我们尚且需要一个尚未及冠的后辈帮忙,现在你拿什么跟人斗?你乾钧楼还剩下几个人?你?还是你那两个徒孙?”
阴无极一滞,眼底闪过恼怒,正欲开口,殿外又猛地响起一道冷笑。
“那照水宗主的意思,是要放任不管了?”
这一次,进入大殿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浓眉虎目,身形魁梧,眼神沉稳凌厉,行走之间给人一种山倾水覆的压迫。
他右侧则跟着一个金衣罗裳的妇人,妇人皮肤白皙,丹眉柳目,嘴唇薄而细,眉眼转动间,有一种淡淡的娇媚,也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刻薄。
此时,妇人正冷冷的看着水汐霞,眼带不屑。
水汐霞斜了她一眼,讥诮反问:“听金家主这话,似乎金家主已经有了灭敌之计?敢问是何高见?”
金瑶冷声一哼,“高见不敢当,死战罢了。”
“哦……那本宗就在碧海宗拭目以待,瞻仰金家主力挽狂澜,诛妖灭敌的英姿了。”
“你!”
金瑶一滞,随即一怒,正欲发作,却被她身侧相随而来的爕家家主爕烨拦住。
而后,还没等她反应,她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呵笑。
“各位,何必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呢。大敌当前,不该同舟共济,以和为贵吗。”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赤焰枫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模样与赤炼心极为相似,朗目星眉,额头同样印有一片红枫印,只是面容要年长许多,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几人,颌首示意。
水汐霞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爕烨带着金瑶坐在了一旁,金瑶冷着脸,盯着水汐霞,满眼寒霜。
对此,男子一笑,对着主位上无争遥遥一礼。
“晚辈赤锋,见过院首!”
无争轻抚胸前白须,打量了他几眼,点头示意,“多年不见,赤谷主风采不减当年,不必多礼,坐。”
赤锋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坐在了一旁。只是在落座的刹那,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侧唯一空着的虚位,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至此,八大仙门除天星宫外,齐聚一堂。
几人相互打量着彼此,眼神莫名,其中,最属楚桀复杂。
良久后,见无争不言不语,他耐不住了,扫了一眼面沉如水的阴无极,干咳一声,起身打破了此间沉寂。
“说起来,在座的都是晚辈的长辈,此时此刻本不该晚辈多嘴,但奈何局势严峻,又因我楚家之人而起,小子便在这里擅作主张,若有得罪,还望各位前辈见谅。”
话落,他顿了顿,迎着众人各自莫名的目光,沉声道:“想必,各位前辈来之前也听说了阴楼主以及晚辈的事,对于其中隐忧,各位前辈应该心有计较,就不用晚辈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晚辈想说的,其实是这么多年纠缠下来,我们各方与楚墨白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并不单单是我楚家跟他的仇怨。这一点,从阴楼主麾下爱徒惨死于阴风林就可见一般。”
“而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此魔头虚弱之时,将他一举覆灭。否则让他缓过这一阵……恕晚辈直言,恐怕又是一个墨邪。甚至比墨邪还凶残。毕竟墨邪一开始,只是跟阴阳宫有仇……”
话起话落间,他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水汐霞。倒不是有其它意思,而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最先跟墨邪起了冲突的,其实是水汐霞。
天星宫警示过,各大仙门也曾在阴阳宫内跟那时候还是个奴役弟子的墨邪对峙过。
后来阴阳宫覆灭,九州哗然,是她带人前往万妖林查探,验证了天星宫的警示所言非虚。
而她本人,也在证明天星宫所言非虚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来直到楚墨白将墨邪坑死,她才重回碧海宗。
所以当年诛妖联盟成立后,她碧海宗全宗上下,都极为抵触围剿楚墨白,不仅仅是因为洛云曦跟楚墨白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这件事。
水汐霞看到了他的目光,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所以,晚辈与阴楼主商议,想要重启诛妖联盟,忝无争院首为盟主,效当年之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看可以!”
话音未落,爕烨身边的金瑶便出声了,一脸义不容辞,但其他人却相顾默然,她身边那因其夫金战死战护佑而逃的一命,之后对她多有照拂的爕家之主爕烨,也是眉头暗皱,没有言语。
金瑶的伴侣死在了大妖嘴里,虽然最后楚墨白将那些大妖交给了金瑶,让她得报血仇,但嫌隙已经埋下,本就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的金瑶也不会因此放下心中执念,不用别人拾掇,就会去找楚墨白的麻烦。
而乾钧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牵扯了进去,现在已经跟楚墨白交了手,并吃了闷亏,不用说,肯定也撇不开了。
楚家更不用说,满门一千二百余人死在了‘楚墨白’手里,肯定跟楚墨白死磕。
但他们却跟楚墨白没什么深仇大恨,尤其是碧海宗。
这时,楚桀再度开口了。
“各位的担心,晚辈明白,只是抛开各家与楚墨白的私仇不论,单说那万妖箓背后所涉之密,就不能让他执掌。否则,他若携公报私,后果将不堪设想。”
话落,此间一静,不约而同的,众人的眼眸开始眯了起来。就连满脸激愤的金瑶,眼神也是不自觉的闪了闪。
如果说,楚桀前面的话是带着蛊惑的虚话,那么现在就是明晃晃的利诱了。
他们当年之所以掺和这件事,很大的成份是为了楚墨白手里的万妖箓。
金瑶或多或少也有这种心思。
“其实,重组诛妖联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重组联盟之前,老朽需要先确定一件事。”
兀的,无争开口了,话落之后,隐晦的瞥了一眼水汐霞。水汐霞隐于紫袍内的双眸闪了闪。
一旁,正准备开口再说的楚桀一愣,随即心中一紧,不自觉的梗阴无极对视了一眼,凝声道:“敢问院首,是什么事?”
无争脸色微沉,抿着手指顿了良久,才吐出了心中的郁气,沉声道。
“当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