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白走了,但他留下的话却如雷贯耳,震得众人头皮一麻一麻的。
“各位前辈,晚辈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告。从今日起,我天星宫正式从八大仙门中除名,因为钬州之主的荣耀与责任,我天星宫已经承担不起,多谢水宗主与院首前辈这些年的厚爱,多谢。”
等了片刻,弈星痕开口打破了沉寂。
众人惊醒,对视一眼,将目光看向了无争。
其中,本就恼怒于楚墨白狂妄的金瑶听到这话,直接抬脚向他走来。
“本来,我们还想询问贵宗通冥渊楚墨白脱逃之事,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是吧。”
她面前,本欲转身离开的弈星痕听到这话一顿,又转了回来,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缓步逼近的金瑶,颌首低语。
“是的,通冥渊早在千年前就被阴阳宫初代宫主天乩大人抹去了命痕,你们问我,也是无用。”
“呵呵,是么。”
“其实,这些年我们也想通了。强者为尊,弱者为奴,这是千百年来更鼓不变的法则,如果当年我们能看透这一点,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看着眼前眼神不善的妇人,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曾经的我们,以为可以力挽狂澜,救济天下,可实际上,我们只是一个空有窥天问道之能,却无逆天改命之力的奇门另类,天下苍生,我们救不了,我们现在,只想活着。”
话落,弈星痕躬身一礼,不再看金瑶一眼,转身负手离开。一侧,玉无心沉默着躬了躬身,随之转身。
原地,金瑶面皮涨红,哑口无言。
而就在弈星痕两人跨门而出的刹那,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冷的低语。
“公子留步。”
话落,水汐霞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两人身后,玉无心眼眸一缩,素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腹部,弈星痕微怔,抬手压住玉无心的右臂。
“烦请公子给楚墨白带个话,就说不日后,我宗洛云曦将会前往通冥渊,与他一晤。”
“好。”
话落,两人心头一松,弈星痕拍了拍玉无心的手臂,点头应允。而后,在水汐霞平静的注视下,他带着玉无心走入了殿外那呼啸不觉的风雨中。
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水宗主,你这是……”
大殿内,赤枫谷赤锋看着水汐霞,眼神讶异,其他人也是面带不解,隐带深意的打量。
对此,水汐霞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我碧海宗一不贪,二无仇,只想安安稳稳的将先祖基业传承下去,当年我们避无可避,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要趋利避害。所以此次诛妖联盟,我们碧海宗就不参与了。各位,告辞。”
殿内众人闻言,各自一滞。
主位上,无争怔怔的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风雨中的身影,良久,才涩声一叹,松开了微紧的手。
…
大殿外的广场上,凌云逸看着眼前踏雨而来,脸色漠然的年轻人,突然有一种让他喘不过气的恍惚。
明明是一个连灵气外放都做不到,只能冒雨前行的狼狈青年,此时给他的感觉却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深渊在缓缓逼近,不自觉的,他让开了道路。
楚墨白静静的从他面前走过,雨水顺着发缝滑落,滴在他的眼帘上,模糊了他眼前的世界,也冷了他眼底的光芒,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此时的他,没实力灵力化形,要想灵力化形,得凝出金丹。
不过万妖箓内的大妖却可以,但他没用。
一来会暴露,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刚刚那些话虽然是早就跟弈星痕商定的,但说出来还是让他的情绪有了波动。
如果不是他有当年蛰伏的经历,心性坚韧,恐怕当堂就要质问楚桀了。
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也很冷,跟四周呼啸的风雨一样,沿途各仙门弟子见状,都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赤炼心的前车之鉴,凌云逸的默然不语,即便是那些不知道他底细来历的人,对他也有了顾虑,不愿擅自惹祸。
直至……
楚墨白停了下来,站在了洛云曦的面前。
两人静静的对望,谁都没有开口。
“云曦。”
兀的,有人开口了。
洛云曦侧眸,看向楚墨白身后。
那里,水汐霞微微摇头示意。
静静的打量了片刻,她眼帘微垂,让在了一旁。
这时,弈星痕与玉无心跟了上来,站在了楚墨白身后。其中,玉无心见楚墨白浴水而行,抬手一抹腹部,取出了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顶。
洛云曦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默然无言……
…
出了泽天院,来到云山山脚,楚墨白回头看向了来时路。
看着那矗立在风雨中心的云中仙宫,良久,轻声一笑,转身离开。
他身后,弈星痕与玉无心亦步亦趋,随行而动。
曾经的他,想过交出万妖箓,他本不是野心勃勃之人,当年能走那一步,是逼不得已,如果他们不暗中作祟,他会像他在大殿内说得那样,将万妖箓封印,剥离。
现在事过境迁,交出万妖箓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不妨碍他跟八大仙门讲和,制定新的规矩。
他虽比不得阴阳宫那传承千年的超级势力,但手中万妖箓却堪比阴阳宫,只要万妖箓这根金骨头在手,不怕这些心思各异的伪君子们不听话。
来之前,弈星痕跟他说了他的计划。
也很简单,利用‘林云逸之名’邀请八大仙门前往万妖山商讨万妖箓的下场。
一来,他有机会彻底摆脱万妖箓给他带来的影响。二来,他也可以从中点名楚桀,阴无极两人,让他们跟八大仙门剥离出来,不至于直接跟八大仙门对撞。
八大仙门都有些什么心思,楚墨白清楚,弈星痕也清楚。
楚墨白想了想,同意了。
而之所以这么麻烦,不直接动用万妖箓闹它个天翻地覆,是他并不信任弈星痕给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直白点儿说,他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楚桀是幕后主使,心底抱着一丝希望。
这一点,弈星痕心知肚明。
否则,这八大仙门还真不是什么事。
别看现在大妖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几个残魂,他要真发狠,谁也拦不住。
因为根据万妖箓记载,以及白泽等大妖口述,这片天地远不止九州这么大,在九州之外的蛮荒世界中,还有着无数大妖存在。
白泽说,千年前根本就没什么九州,这片大地上,人类与妖族也曾和睦共存。
只是后来两族起了矛盾,人类依靠这万妖箓惨胜,将妖族赶了出去,并以万妖林为中心组成九大州,以外八内一的形式盘踞于此,而当年那些战败被俘的各大妖王,也就是它们自己,则被封印镇压在了万妖林内,以此威慑九州之外的其余妖族。
换而言之,在九州之外的蛮荒中,还有许多不世出的蛮妖异兽,它们摄于万妖箓的威名,一直不敢靠近这里。
当年墨邪死后,他接手万妖箓,得知了这个秘密,然后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各大仙门,他的本意是想重组九州,合八方之力,将这万妖箓重新封印,但阴差阳错的激起了众人的贪婪,最后不仅把他坑了,连带着楚家也倒了血霉。
各大仙门之所以这么忌惮他,就是怕他一怒之下,拉整个九州陪葬。
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也是万妖箓背后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