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未出两个时辰，这马车已经到了盐光寺。
云溪下了马车，轻轻凝着盐光寺，悠悠叹息。
这寺庙虽不大，但寺庙之外却足足围了数十名宫中禁军。这些禁军似是看管两位皇子尸首的，宫中旨意不得这些禁军擅自离守，倒也站的挺拔。
云溪抿眉看着，轻声道：“太子不好入内，还是回去吧。”
马车之内，那俊朗之声只道：“七日之后，我来接你。”
云溪淡淡的“嗯”了声，目送这东宫马车的离去。看守寺庙的禁军有两人而出，自是走至云溪身侧微微俯身。
一言未发，云溪便跟着这两名禁军朝着盐光寺而去。
旭日而下，阳光倒是烈了些。
寺庙之内一小沙弥露出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溪：“您便是新进的武状元？”
那小沙弥一副清秀的模样，看样子不足十二，着了一身庙衣，十分清淡的装扮。
云溪对着这小沙弥温和一笑：“师傅是？”
小沙弥小声道：“姑娘随此意来吧。”
此意？
这名字倒是清雅，云溪凝看这小沙弥光光的脑袋，便小心翼翼地跟了去。禁军皆在外守着，无一人跟进。
这寺庙从外面看很小，自里面看去，则更小。
那小沙弥回头，看着云溪，反而无了拘束：“烈阳府百具尸首乃至二殿下的尸首皆在寺内，皇上宣旨，让姑娘来守灵。”
云溪便走便道：“守灵七日，这些我已知晓。”
那小沙弥停住了身，上下打量着云溪，又道：“宫中可言说如何让姑娘守灵？”
如何？
云溪不解，扯了一抹笑：“师傅的意思是？”
小沙弥摇了摇头，手指超前指去——
云溪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上百副棺材于院中存放着，于此处倒也显得有些不大对劲。云溪眉梢微皱，道：“这些……”
那小沙弥走至一侧，从墙根出直接拿了一根长枪，直直地递给了云溪。
那目光，格外诚恳。
看云溪接过长枪，那小沙弥便道：“两位殿下-身故，宫中一直在查凶手。姑娘只需要在此守灵七日，便可以自行离去。而这枪，便是姑娘守灵所用。”
云溪皱眉：“守灵要用长枪？”
那小沙弥悠悠一句：“阿弥陀佛，若说一句守灵，自然要让两位殿下的亲人来此，宫里让姑娘来，并非是一般的守灵，而是让姑娘当一个守灵将。”
这话一落，云溪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如今，她手持长枪，站在这满是棺材的寺庙之内，倒是些许不应景。
云溪小声道：“师傅可说的再明白些？”
小沙弥眉眼带了笑，道：“宫中怕有刺客来毁坏尸体，所以让姑娘来保护这些尸体。对外宣称守灵，实际上就是跟门外那些禁军无差。但是禁军的功夫是没姑娘好的，所以为了妥善一些，白日里让禁军来守着，晚上姑娘来守着，自然是再好不过，现在还是白日，姑娘可先行去后面休息，等太阳落山，禁军撤了，姑娘便可接着守灵了。”
云溪唇角微颤：“师傅所言有理。”
这些话小沙弥倒是说的清清楚楚，宫里将她叫到这里并非是“排除嫌疑”，让她在这里“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不过是找一个给宫里干活的人。
在老皇帝眼里看来，烈阳府怀疑东宫杀了二殿下，倒也是无稽之谈。而那烈阳府一行惨死，这嫌疑也无法安放于东宫之上，自然跟找到战神挪不开关系，这一事自然转移了老皇帝的注意力。
宫里若是去查，定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东蜀将所有看到的人皆杀了，又岂能查到东宫？就算查到了，也并非是东宫动的手。无论是对是错，是真是假，这事情跟东宫，也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老皇帝虽看的不太明白，但也自然知晓这事跟东宫扯不上太大干系。让她过来干苦力，也不过是找了个由头罢了。
云溪想的明白，便随着小沙弥去后面的禅房休息。
太阳落山，禁军皆撤去，小沙弥又带着云溪去吃了些东西，自当看着云溪精神饱-满的模样甚是满意。
这盐光寺自山中耸着，孤零零一寺，于太阳落山之后倒也显得冷清。
远方蜡尽烟袅，而这里漆黑一片。
小沙弥拎着一盏油灯坐在大开的寺庙门口，扭头看着云溪：“盐光寺只有咱们两个，姑娘不必端着了。”
油灯光晕映着小沙弥那清秀的脸，与山中的黑暗形成了对应。
云溪依旧握着那长枪，小声道：“这位小师傅……盐光寺只有您一人吗？”
小沙弥于此刻却轻笑出了声：“怎会，我旁边站的都是人。”
说着，小沙弥指了指空荡荡的身后。
云溪自当这小沙弥打了趣，将那长枪握紧，踱步走至寺庙门外站着，小声道：“师傅年龄这么小，倒也不怕这夜深？”
小沙弥眉梢一抬，自然觉得云溪有些意思，道：“姑娘觉得此意年岁多大？”
云溪迎风而站，并未看着他，直道：“十二。”
小沙弥又笑：“姑娘觉得北渊兵力如何？”
一个寺庙的小沙弥竟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还冠冕堂皇的看着她，倒是不碍于她的身份了。如此小沙弥倒也可爱了些许，云溪回头凝着他，缓缓道：“于四国之中，倒也不算出尖，只能称得上是一般。北渊武功较好的上将，并不多，即便是显赫公孙将军，武功也并非拔萃。”
听云溪所言，这小沙弥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溪。
云溪扭头看他，那小沙弥又继而笑了出来。如此年龄，如此笑容，倒也是极为可爱了。
小沙弥道：“若北渊如此弱，如何在四国之中鼎力？难道凭借东宫那位一人之力吗？”
云溪被问住了，微微一怔。
小沙弥又道：“万历三十三年，西州失去了战神画溪，却依旧是鼎力的存在，是因为西州有文治帝。帝王将相，并非姑娘能小看的去。东蜀皇室繁琐，单凭一个八王爷便是能抗衡文治的存在，这便是东蜀鼎力的原因。而南岳的神秘，想必连三国之力都无法探究，一个民风淳朴却也能鼎力的大国，究竟有什么，到底是谁也看不透的。若是四国起战，天下要乱，所以战神画溪一事，不能起战，也是东宫想要给姑娘传达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