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叫声看去,只见陈夫人捂着肚子,躺倒在草席上,脸色苍白,冷汗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额头,身体越来越蜷缩。
“夫人!”
“母亲!”
我还未做出反应,陈惠和长捷已经在惊呼声中蹦到陈夫人身边。
“夫人要生了,快叫稳婆。”混乱中只听陈伯一声大喊,陈惠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和长捷抬起陈夫人,慌慌张张地奔向内院,而不多时,只见长捷闯开内院院门,直奔马厩,快速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夺门而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这家伙身手不错。”呆呆站在狼藉的客厅,不知道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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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让玄奘陷入早产可能的罪魁祸首,躲在房里的我除了极度自责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亲手创造历史的兴奋,相反,除了后悔剩下的只有后怕。听陈伯说,这个时代妇女生孩子完全不同于现代,她们没有医院可去,没有专业的助产师和妇科医师帮助,更没有急救药物和剖宫手术在危急时救命,不懂细菌,不知感染,有的只有不怎么靠谱的稳婆,靠的更多是运气,说白了就是看你的命够不够硬,感染、难产,各种未知和意外都是悬在头上的利剑,整个过程中无时无刻不笼罩着死亡的阴影,一个新的生命的顺利出生,她的母亲需要付出的往往是生命,女性伟大,中华女性尤其伟大。
在陈夫人为玄奘出生挣扎的那几个小时里,我不断在脑海里设想一种可能,如果玄奘没能顺利出生而是中途夭折,那我所在的这个隋朝还是我知道的那个隋朝吗?如果不是,那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又是什么,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我的大脑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最后生成的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奇葩的想法?太扯了,我自嘲地傻笑,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颠覆我三观,崩塌我的精神世界的事情一件件发生了。你在忙于嘲笑命运,命运却在给你制造惊喜。
临近子正,内院还在传来陈夫人痛苦的嘶喊,急寻稳婆的长捷还不见出现的影子,而我正站在院中干焦急无奈,突然,眼前光芒大作,黑夜尽逐,亮如白昼,而忍着刺痛抬眼看去,光亮由内院发出,如同破雾而出的太阳光芒,一瞬间光华急转,转而起起伏伏,似乎极有规律,顺着明暗心中计算,蓦然发现,光亮的波动好像是心跳的频率一样,但不等我再仔细验证这个发现,一声高亢的鸣音传来,光华刹那消失,夜幕再次笼罩,世界重归寂静无声,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只剩下眼底的残影。
短暂的安静后,内院传来一连窜的惊呼,我是不是眼花了,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得揉揉眼睛,它们还未从明暗交替的巨大反差导致的暂时失明中恢复过来,突然,内院传来婴儿响亮的哭声,唱出了一口气,脑海中也跟着冒出一个念头,“谢天谢地,玄奘终于出生了。”
隋文帝开皇二十年,庚申猴,三月初二,午夜子正,未来的大唐三藏法师,四大名著之《西游记》的主人公,玄奘,俗家名陈袆,在洛阳缑氏县凤凰谷陈家村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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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的第一缕光芒在鸡鸣声中刺破夜空,黑暗尽散,光明再次统治大地的时候,一整夜都站在院中的我又一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一瞬间没了支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仅仅一个夜晚,深深刻在记忆中,认为理所当然的某些东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毫无道理可言。
玄奘匆忙出生了,居然因为我,而他不仅出生了,还自带声光影齐全的特效,这都是什么啊?我的老天啊,这个世界不会有魔法吧,我都经历了神马啊?!
欲哭无泪啊,挣扎着回到屋里,根本不在乎外面发生的一切,努力平复脑海中的旋窝,我需要找回自己的理智。
马蹄声传来,大门开开闭闭,似乎很多人来了,又走了,而我毫不关心,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推门而入。挣扎着睁眼一瞧,是陈伯。
陈伯的脸色并不好,眉头紧锁,嘴唇紧闭,看来小少爷的顺利出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喜悦,反而惊疑中一幅惊吓过度的样子,失魂落魄,看来,被昨晚吓到的不只是我啊。
“陈伯....陈伯.....”毕竟我的神经更加坚韧。
“嗯?哦,大师。”我冲着他压着嗓子喊了几声,这才把他唤醒。
“陈伯,里边怎么样了?”我一边问,一边指了指内院的方向。
“夫人.....和....小...小少爷,都很好。”顿了顿,陈伯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刚想再喊他,他又说道:“素少爷回来了,老爷....老爷他也很好。”
“那小少爷,他....他,没有什么不妥吧?”问出口,又有些后悔,但这个问题太重要了,经历了昨晚的诡异,我怕刚刚出生的小家伙和常人不一样,如果未来的大师是个三头六臂的样子,那我的历史也就完全毁了。
“小...小少爷他,他很好,稳婆说很漂亮,很壮实。”陈伯终于不结巴了,也终于带了个好消息。
“呼,那就好,那就好。”听到答案,心头压着的石头总算有了着落。看我高兴,陈伯好像才想起他到我房间目的,张口对着我说话,只是吞吞吐吐,似乎又结巴了。
“大师,那个....那个.....”
“陈伯,你到底想说啥?”暂时没了担忧,我终于有心思关心其他事情了,看到陈伯的样子,有些奇怪。
“那个...老爷说,昨晚...昨晚....的事他没和素少爷说,老爷...老爷说,那个...那个他有事情和大师说,只是....只是暂时不方便,希望大师稍安勿躁。”
“哦,昨晚有事情发生吗?昨晚不就是你家小少爷平安出生吗?”我瞬间就理解了陈伯的意思,陈慧希望我对昨晚的事情保密,其实他完全多虑了,我才是最希望不引起别人注意的那个,我的来历已经够诡异的了,我可不想再扯上其他事情了。
“是,是,大师说的对,没有其他事情发生,除了小少爷平安出生。”听了我的话,陈伯楞了一下,赶忙点头附和,然后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匆匆离去。
当陈伯离开,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后,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无意识地看向窗外,右手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左手手腕,轻轻撸起袖子,不用看我也知道我的左手腕和右手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只是没人知道,昨晚光芒升起的那刻,我手腕印痕的位置居然同时也传来刺痛的感觉,一丝丝的微小电流伴随轻微的疼痛由全身向手腕会聚,感觉好像身体的能量在顺着看不见的管线向手腕汇集,那个之前消失的奇怪的印痕伴着奇妙酥麻感慢慢地凸显出皮肤,如同浮雕,更为诡异的是,我甚至觉得这个印痕似乎受到光芒的吸引,当光芒按照心率波动的时候,印痕似乎也随着在轻微地波动。
那一刻我心神错乱,全身颤栗,“它不会活过来吧?”那一刻我居然想到了异形,接着大脑便不受控制地回放出异形破体而出的恐怖画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的大脑已经宕机了,虽然没有倒下,但四肢僵硬,一动不动,残存的意识居然无法指挥身体。太丢人了,我可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不可思议。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陷入羞耻的我,不等我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进来一个我没想到会出现的人,长捷。
不等我表现出疑惑,长捷已经朗声道:“孟言天师,小僧净土宗长捷,今不请自来,望得一叙,阿弥陀佛。”说完,双掌合十,向我微微躬身行礼。
他来做什么?
按理说,昨晚针锋相对,席间硝烟弥漫,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陈夫人打断,或许来一场全武行表演也未可知,虽然从始至终我都是本着对人不对事,避免谈论佛教好坏,但我不受宗教控制的态度却是表露无疑,想来他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好感官,在他眼中我应该是标准的异端邪说吧。
事后,我已经做好了被他赶出陈家的准备,但现在,他却是这个样子,看模样似乎是把我当作比他还高一级的长者,居然称我天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从法师又变成天师了?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摸不透他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不答话,只冷眼旁观,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似乎我默不作声的样子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长捷非但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泰然自若地又走近几步,然后在大约两米外的距离停步,缓缓说道:“天师神通广大,能预知我母亲所怀为男孩,昨晚看天师言之昭昭,长捷心下颇为惊奇,天师来我家不足旬日,据陈伯所言此前天师也并未与家母有过当面接触,昨夜晚宴为初识,长捷坐天师身旁,看的仔细,天师既未把脉也未见用相士观人秘术,却能一语断言,此为何故?”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