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农民工罗有财第一次见到非洲农民工屁得的时候,罗有财刚刚从那家工厂辞工出来。
其实无所谓辞工。正像街边上大声公每天每天喋喋不休的狗血情节那样:工厂倒闭,老板带着姨妹子跑路了。
老板跑路了是肯定的,厂房的设备还有不少没搬走的,稀稀落落地颠三倒四地堆放着。看样子老板是肯定不会回来了。
至于是不是带了姨妹子跑了,罗有财还不知道。事实上罗有财从没听说老板有一个好看的姨妹子。
老板还欠我三个月的工资呢。罗有财想到这里,心理有点慌。房租有两个月没交了,房东催了很多次了,伙食费也快没着落了。罗有财心中顿时觉得灰暗。
百无聊赖之际,罗有财在街边闲逛。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刚来广州时常去的地方,工业大道第九棵槟榔树下的处所。这处所,很多想罗有财一样无聊的人们在慵懒地度过难熬的时光。
罗有财没有心思关注别人,只能一心思考自己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屁得的出现,让罗有财眼前一亮。
罗有财认识屁得的时候,有点戏剧性。
屁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槟榔树下的。屁得的模样,看上去比罗有财更抱歉。一身除了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浑身上下都是乌漆墨黑的。像一个幽灵,更像一只硕大的黑猴。
罗有财正烦的时候,看见屁得坐在槟榔树下,歪着一张血盆大嘴,拿着一块钱人民币,一字一字地念念有词:中国人民很行……
罗有财顿时大喜:你说的对极了!
然后罗有财得意地笑将起来。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罗有财心中诞生了。
屁得其实是后来罗有财给他起的名字,屁得的名字是Peter,屁得来自刚果。来广州很多年,罗有财还没搞清楚他究竟在广州做什么。
屁得说,他爹是皇上,有十几个老婆,有几百公顷的领地,有几百头大象。
罗有财心里想,你就吹吧,你爹是皇上,俺还是玉皇大帝呢?
显然,他爹是皇上这件事情,远没有解决每天的伙食费的来源这一重大问题更当紧。
一个湖南农民工,一个非洲农民工,就是这样子狼狈为奸,混到了一起。
罗有财带屁得去了湘西乡下。
罗有财的乡下,辽远而蛮荒。
罗有财在这小镇的街边,赁一房屋,把屁得关在里面,卖五角钱一个门票。
罗有财对人说:这是他去广东打工的路上,在山上捉的野人,然后花了血本,教他说人话,教他唱人歌。……如此这般,罗有财极尽撒谎之能事。
开始几天,生意极好,门庭若市。
渐渐地,没几个人再相信罗有财的鬼话。
只有一人,天天都来,却从不买票。
那是罗有财他娘。
罗有财第一次创业,就如此草草关张。一个伟大的阴谋,就此破产。
罗有财只好带屁得回到广州。
这个冬天,广州有点冷,关于伙食费问题的解决方案,依然遥不可及。
屁得有点烦,每天来到罗有财的住所,讨要200元伙食费。罗有财只好带他去吃斋粉敷衍。
想起自己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伙食费这个问题没有解决,更添了新债,倒欠了屁得200大元。罗有财不禁心中悲凉起来。
太阳下山的时候,槟榔树下的夕阳很好看,屁得坐在罗有财身边,又说起他那当皇上的爹,说起他爹的几百头大象和十几个老婆。罗有财心里有点神往,顺着夕阳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美好的所在。
罗有财想去那里,望断南天,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