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鱼不能在地上行走一样,缺乏基本条件,这些天地道术,我有心教你,你也学不会,不如脚踏实地……好了,快去找落叶吧,老头子饿了,要回府吃饭了。”
布衣老者再度坐在花坛,他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地说道。
“这……好吧老前辈……我先去趟藏经阁内部,去找盏灯烛。”
寻找相同的树叶,难如水里捞月,柳春扣了扣脑袋,只觉头皮发麻。但看老者模样,不像刻意刁难自己,那么说这个问题一定有解决办法。
于是柳春略做思索,并没有申辩什么,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就坐在这里,便能寻到,凡人才用肉眼观察世界,既然已经踏入仙道,那么就要用神念和灵力感知万物。”
哪知老者双眼微闭,盘坐于花坛上,淡淡地说道。
“但是小子还未入仙道,只经历了洗髓伐骨……”
柳春有些为难,这不是坑爹吗,他连基础修炼法决都没摸到过,但在老者的口中他仿佛已是大能一般。
不过布衣老者又低头睡着了,柳春心中无奈,只得低声说道:“小子明白了。”
皎月澄澈,却被乌云遮挡,只有些微白光透过乌云缝隙落到了树梢,很快也融化消解。远远几朵青幽峰的灯火还在摇晃,那是夜宵摊子开业了,但是烟火气十足的鹅黄光线却照不进漆黑的藏经阁庭院,伸手不见五指说的就是此时此景了。
“先分析现在情况,目标是寻找相同的树叶,第一已知信息是问题一定有解决办法,也就是一定会有相同模样的树叶;第二,徐掌门已经给这老头说了具体情况,他知道我是凡人;第三,他知道我是凡人,没有神念灵力,这庭院黑漆漆一片,只有阁顶有两展大红灯笼照耀,却连火烛都不给我一只,这意味着……”
柳春盘坐在花坛上,双手合一,状似打坐,然而脑海中却在快速计算,分析困境局势。突然少年仿佛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相同模样的落叶,不是找出来的,我之前钻牛角尖了,此局有他法可破!”
想到这一点,柳春的思路也宽阔了很多,他随手从泥土里扯了根酸草放进嘴里叼着,继续往下深思。
“既然常规之法行不通,而我又是初入仙界的凡人,要想解决问题,钥匙只能出在这老头子身上,他之前一定给过我暗示,或者提醒,要在这一点去想法子。”
就如同溺水之人攥住了一根树枝,柳春抓住一个正确的思考点,顺藤摸瓜,渐入佳境。
“但是暗示是什么,他是在什么时间,又是怎么暗示我的?”
柳春皱着眉,在脑海里搜刮从他进藏经阁庭院以来老者的一举一动一词一句。少年瞪大眼睛回忆了半天,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哎,我不是弱智吗!刚才老头变的幻术,这么明显的暗示之前怎么被我略过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皱眉思索柳春突然一拍膝盖,欣喜地说来,由于情不自禁,他竟然张嘴说了出来。柳春赶紧转头看向老者,见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又躺下去睡着了,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之前的不敬之词没被这家伙听到,不然以他的古怪性子,还不得把我当场轰出庭院。”
柳春心想,又瞥了一眼沉睡的布衣老者,暗道好险,随即再整理思绪,开始进一步寻找幻术和相同落叶的关系。
“之前的幻术有两个场景,一是太平祥和,一是怨气冲天,一是生机勃勃,一是死气蔓延,不管是哪种方面,二者都是两个极端。然而迷题的字眼却是相同,难道是,老头的意思是不同即为相同,相同即为不同?”
柳春想到此处,往庭院望去,借着藏经阁阁顶的灯光,他才愕然发现,整个庭院七颗银杏树,只有中央那一棵有一片将落未落的绿叶,其余六棵银杏树竟然全是如某超强英雄的脑袋一般,蹭光瓦亮,光秃秃一片。
“树上和地上对立,生与死对立,极致的不同便是相同,所以树上的绿叶和地上的每一片落叶都可以是相同的一对!一定是老头子设的局!不然不可能那么巧合!……老!……呃,老前辈!我找到相同的树叶了!”
前后的线索全部联接起来,思路瞬间贯通,柳春兴奋地跳起来,一把拍醒酣睡的老者,激动地说道。
“找到了?这么快?”
老者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坐起身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对柳春说道。
“是的,我的答案是!……”
柳春已经迫不期待了想要通过测试了。
“哎,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先说说,你不介意吧年轻人。”
然而布衣老者却是伸了个懒腰,打断了柳春的话语。
“啊?……好,那老前辈先说。”
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柳春还是恭敬地说道。
“按照之前的约定,若是找到一对树叶,我就传授你仙道的基础修炼之法,而我说的基础,就是青木宗上下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你没意见吧?”
布衣老者笑眯眯地对笑容僵硬在脸上的柳春说道,明明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在柳春眼里却和千年老狐狸一模一样。
“那按照老前辈的意思,答案是不止一对咯。”
极力克制心中骂娘的冲动,柳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却敏锐的发现老者的言语措辞却有别样的意思。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要是有本事找到更多对相同的落叶,我自然会履行承诺。”
布衣老者说着说着似乎又困了,他缓缓倒在花坛上,不一会儿呼噜声就抑扬顿挫的响起。
柳春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不明白这模糊不清的回答是什么意思,他轻吐一口气,让自己再度回复了之前思考问题的状态。
“既然以幻境为匙,得出了第一个答案,那就说明我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是分歧点应该出在如何理解幻境上……”
柳春想着想着,双眼缓缓闭上,气息逐渐平稳,躺在花坛上睡觉的布衣老者微微抬起一丝眼皮,皱褶的老脸略过转瞬即逝的笑容,又睡了过去。
“两重幻境,一生一死,二元对立,但是,这不是最完美的作答……”
不管如何再思考,柳春似乎跳不出自己的思维模式了,于是少年决定再“入”幻境一次,去寻找真正的答案。
由于事情才不久发生,再加上幻境对柳春的震撼太大,他几乎把两处幻境给完美地复制在了脑海里。
少年虽然盘坐于花坛上,其意像却已在心中出现,“柳春”身穿青衣,被白茫茫的雾气包裹着。
“还是按照幻境先后,那就先入山河幻境吧。”
柳春往前踏出一步,温暖的白雾升腾扭转,祥和大气的白山黑水如清明上河图般,缓缓在柳春面前展开画卷,白衣少年负手而立,站在仙鹤银背上,宛如仙人出游。
只是此时柳春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致,越过一道飞流千尺的大瀑布,只见一个渔夫正吆喝着嗓子,撑着渔船,唱着晦涩难懂的山歌,歌声虽然粗犷,但听着却有几分味道。
因为日晒雨淋的缘故,那渔夫肌肤呈健美的古铜色,他撑着小渔船,偶尔酌一口混酒,兴致飞扬。灿烂的阳光撒在渔夫脸上,显现出这个男人右脸上的刀状伤疤,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在江湖打拼的狠角色。
“整个山河幻境虽然大气恢弘,美好和谐,但竟然只有渔夫一个活人。”
一盏茶时间过去,柳春逛完了整个山河幻境,若有所思地说道,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没抓到。无奈之下,柳春大手一挥,锦绣山河再度化为幽冥鬼域,阴森怨气刮起腥风,打散在少年的脸上。
此时的柳冬仍旧站在血海间的铁索桥上,铁索摇摇晃晃,无数尸臂骨手伸向柳春,要将其抓入血污之中。然而知道这是幻境后,这次的柳春却寂然不动,无视沾湿布鞋的血渍,他慢慢踱步,左盼右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好……冤啊……”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柳春脚踝,虽然已做好了准备,但事发突然,不免也被再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