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再次将那枚玉佩我在手心,细细地瞧着。
可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名堂来。
但我知道,这玉佩一定是个于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哪怕我尚在昏迷,对这枚玉佩我也绝不撒手。
我问了问二哥哥,二哥哥却说,这许是在我遇刺时,在慌乱之中随手抓住的东西。毕竟人处在危险之中,经常是会下意识地抓住什么的。
想不出什么名堂,我就不想再多想。
可我做的梦却总是奇奇怪怪的。
我总是能梦到一个人,一个总笑着的人……在我面前,他一直笑着。
可每一次梦到这个人,我总想看清他的脸,但我的手刚触碰到他,他就消失在我眼前……我仿佛被人下了诅咒,我总是做着相同的梦,我总是梦见相同的人,我尝试了无数次触碰他,可无一成功。
渐渐地,我又做了一些更加奇怪的梦……
我看到了一个女子,她总是一个人在那里流泪。
可当那女子抬眸,我震惊地发现,她竟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我啊……
可我为什么会看到自己?
我什么会哭?
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疼?
不行,这一定是伤了心脏留下的后遗症,等有时间我一定得把这病治好。
转眼间,就到了我和阿瑱大婚的日子。
大婚那日,来了许多人,大哥都不远万里地从浥州来到了辰安。时隔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哥,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但兄妹就是兄妹,血浓于水,大哥与我一母同胞,是我在这个世间最亲的人。即便是多年未见,血脉亲情却是改变不了的。
大哥长得真是好看,长得和爹爹真像……爹爹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知道我嫁给了我最想嫁的人,一定会欣慰的。
大哥抱了我好一会儿。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大哥竟和我一样哭鼻子。他笑道:“小丫头,看到你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真好。你知不知道,在得知你出了事,我差点没吓死。好在,如今你安好,我便安心。”
肯定是二哥哥把我受伤的事儿告诉了我大哥,我气愤道:“是二哥哥告诉你的吧,这个二哥哥,怎么什么事儿都说?小题大做,我本就没有什么事儿。”
大哥轻轻叹息:“我就说,这么些年不见,你定是与我生疏了。如果没有你二哥哥告诉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这个做大哥的竟一点儿都不知情。你不告诉我,不就是跟我生分了么?”
果真是二哥哥说的,二哥哥这样闲,我非得好好地让舅母好好地给他安排几回相亲不可。
大哥又说:“想想小时候,再没遇到令则之前,你还对我说,如果长大以后哥哥能娶你,那就好了……小时候你可是同我这么亲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一顿羞愧:“哥!那都多少年以前的的事儿了?再说了,我那时候才多大啊。阿瑱若是听见了,你自己跟他解释啊!我可不干!”
他笑道:“果然是有了夫君就忘了亲哥。”
我笑了笑。
想到扎在我心里的那根刺,我笑容微敛:“大哥,母亲,还好么?”
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微微敛去,我心里紧张了起来。可旋即,他颔首:“好。母亲很好。未未,只要你好,那一切都好。”
我知道,大哥情绪变化得这么快,是因为我提到了母亲。但不管怎样,母亲现在定是好的。
“好了好了,等我回去后,一定跟母亲说说你今日是有多美!大喜之日呢,笑一笑,我们未未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大哥说着,将一串琉璃手串带到了我手腕,道,“妹妹大婚,我这做大哥的也不知送些什么好。听闻那广化寺住持乃是位得道高僧,这不,途经颍都时,我特意去广化寺给你求来了这串琉璃手串。”
说实话,我是不信这些的。但既然是大哥的一片心意,我自然乐意收下。
大哥都不远万里赶来参加我的婚礼,可我最期待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来。
我找到了二哥哥,问他:“哥哥呢?哥哥为什么没有来?二哥哥你不是跟我说会通知他的么?哥哥是因为我离开了月牙湾所以生气了么?他是不是讨厌我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二哥哥笑道:“傻丫头,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一切。他怎么可能讨厌你?怎么可能不要你?他只是云游还没回来呢。”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嗯……差不多明年开春吧,等明年开春,春暖花开时,他就回来了。”
“这么久啊?”
“别急啊。就你哥哥那臭脾气,除了你,谁还能左右得了?要不,未未,你跟他说说,让他回来可好?”
我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了……哥哥不回来,自然是有他的打算……反正我早晚都能看见他的,我就不急了。等明年开春,我就又能看见他了。”
我傻傻地想着。
可哥哥没有来,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我不认识他,他却指名道姓要见我。
那是一个很高大却很清秀的男人。
我问:“阁下是谁?”
那人道:“在下何风,我家公子派我前来,给姑娘送贺礼。”
我很奇怪:“你家公子是谁?可是我认识的人?”
他看我的眼神很亲切,跟他冷冰冰的外貌不大相符。他道:“我家公子是旻王七子。姑娘曾对七公子有过救命之恩,一面之缘,公子迟迟不忘。”
旻王家的七公子……
旻王我知道,那是当今陛下的皇叔。
然而,与七公子的一面之缘,我并没有印象。
我接过何风手中的贺礼,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支精致的玉兰花簪。
我不解地看向何风,何风却示意我拆开。
信上所言:
“长夜兮杳杳,觉时恨晚
昨日兮澹澹,似水流年
今朝何年,楚卿何在
唯以花簪,寄以未能亲临之遗憾
吾愿汝,余生无忧”
呼,我可看不懂他们文人这样含蓄内敛的话。多读书,还是要多读书……反正我只要知道这封信是对我的祝福,那就够了。
收好这封信,我拿起那支精致的花簪。白玉簪简约大方,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惊奇的地方。可我细细一瞧,便看到在玉兰花中心处雕有一个小小而清秀的字:
未
楚未,我的名字,他竟知道我的名字……
玉簪很是精美,可看着这簪子,我心中仿佛流淌过了什么,流淌得很快,我捕捉不到。但随后,心里仿佛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但有人能赠与我这样贵重的贺礼,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抹去心脏的后遗症,我对何风说道:“七公子真是有心了,礼物我很喜欢,烦请何公子帮我跟七公子道一声谢。”
何风颔首:“这是自然,楚姑娘喜欢就好。”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夜里,我头上盖着红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等着阿瑱。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嫁,喜悦之余,我是紧张的。
门轻轻被推开,我紧张得都不会呼吸了,挺直了身子,板板正正地坐着,我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
盖头被挑起,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绛红色的衣袍,我缓缓抬眸。
他身上的这身衣服很好看,精致华美,上面有很多图样,很繁琐,很精致。我觉得很好看,尽管我不认识那都是些什么。
目光缓缓上移。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他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绯红的衣袍……
恍惚觉得,今夜这样的场景,我好像……
经历过。
当我看到阿瑱俊逸的脸庞,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又在瞎想什么呢?除了嫁给阿瑱,我还能嫁给谁啊?
我细细地打量着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玉冠华服,仪表堂堂,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他浅笑着,深情地凝视着我,对我道:“未未,你今日真好看。”
我第一次看到阿瑱穿红色,可他穿红色,也真好看。烛光闪动,温暖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朦胧,模糊……从他身上,我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
意识到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我摇摇头。
林瑱就是林瑱,站在我面前的只是阿瑱,我怎么会想到其他人?
我笑道:“阿瑱,我第一次瞧见你穿红色,还是这么好看。”
他捏了捏我的脸,拉起我的手走到梳妆台边坐下,他亲自帮我摘下了沉重的凤冠。好几斤重的凤冠一拿走,我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镜中的我自己,看着阿瑱熟悉的脸庞,我静静地瞧着,他也静静地看着我。
脸颊划过了一丝清凉,我惊愕地抬手,指尖触及到脸颊上的那一滴泪时,我心里一震。
我的泪,竟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
可我并不难过啊,我也没有想哭,但泪水,为何就这样流了下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瑱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怎么哭了?”
我赶紧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笑道:“没事。怕是一想到我这么快就嫁人了,多愁善感了些。”
阿瑱替我擦拭着泪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有些自责:“是我不好。你我成婚,我却没能请来岳母和舅父,是我失职。未未,你可怨我?”
我立即摇头:“怎么会?母亲体弱,自是忍不了舟车劳顿。而二哥哥不是说舅舅大病初愈亦是来不了么?这怎么能赖你?”
母亲和舅舅没能来,我再表现得不在意,心里也还是有些失落:“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们,我想母亲,母亲也一定想我。等过几日,阿瑱,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我陪你。”
头上的凤冠压了我整整一天,压得我头都疼得快要炸了,我晃了晃脑袋。
阿瑱担心地问我:“未未,你哪里不舒服?”
我抬眸看着阿瑱俊美的脸庞,刚想说话,眼前却浮现出重影……我摇了摇脑袋,可眩晕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未未?未未!”阿瑱一直在我耳边呼喊着我。
我咬着牙看向他,眼前却只剩下黑暗。
……
迷雾重重间,我又看到了那抹身影。
那个男人就站在我离我不远处,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他慢慢地靠近我……
近了……
又近了……
我的心颤抖着,我的腿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又一步……
他抓住了我的手,重重地抓着。他似乎很讨厌我,他想把我的手捏断……
我流泪了,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突然抱起了我,将我丢到了床上……
他发疯似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欺凌我……
疼,身上很疼,到处都疼……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