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车辆停在了旧城区的公交站牌前。
冉溪准备给钱下车,旁边伸出的人伸出手递了钱出去,冉溪正想将钱一把夺回,那司机倒是直接把钱接过,抬起了空车牌。
“等等,你不回去吗?”冉溪制止那个师傅,转头对给钱的人问道。
那人摇头,将她推出了出租车,然后看着那个出租车扬长而去,没入远方。
“走。”韩祁羡站着,幽深的眸子看着她。
冉溪真是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那么晚了,想在旧城区打车多难,还让出租车走掉,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冉溪还想开口,韩祁羡打断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回去。”
冉溪有些怀疑,但那个人轻松懒散的表情让她开始松动。
“我下午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怎么补觉,就被派来陪你们俩玩儿,我挺累的,能快点儿吗?”
话毕,好吧,完全松动了。
终于知道看着他奇怪的点在哪里了,怪不得她和陈桔玩儿的嗨的时候,他就靠在那里,也不说话,以他一贯的作风,冉溪还当真没有辨认出来他当时的状态。
冉溪点头,朝着公交站牌后走去。
这一带只有稀稀落落吊着的路灯,在闪着光芒,脚下的路坑洼不平,都是推掉老建筑留下的碎石块,冉溪有些尴尬地挠头,跺了跺脚,灯又亮了两盏,“你还行吗?”
身后的韩祁羡双手插兜,又是那懒散的样子,听见她问话,才懒洋洋地应声。
冉溪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心底越发紧张。
走着,突然又是熟悉的触感,韩祁羡又将那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身上,她是真的没有话可以说,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礼貌:“谢谢!”
“你别想多了,我就是懒得拿,挂你身上正好!”
虽然韩祁羡的话是真的挺讨打的,但是此时的冉溪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两人静静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那股不舒适的紧张感逐渐消散,很快便走到了那条窄小的巷子中央。
“这什么地儿啊?怎么阴风阵阵的?”韩祁羡不禁吐槽。
这巷子是前后通风,夜晚的风灌入便会顺着巷子吹过,此时走在这里,最明显的感觉都不是多么恐怖,而是真的很冷。
冉溪的心情好转的差不多,风吹过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她还披着某人的外套。
冉溪故意等着路灯熄灭的刹那,转身吐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路灯是声控灯,韩祁羡学着之前的姿势,猛地一跺脚,灯光亮起,眼前的被冉溪挤得奇形怪状的脸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红舌,白眼......
韩祁羡惊的向后一跳,“卧槽!你有病啊?”
冉溪正抹着脸,恢复面色,路灯又息了。
黑暗中,又听见韩祁羡的喊声,“这什么玩意儿?”
冉溪一跺脚,瞬间恢复光明,但是面前的景象简直是比陈秃头踢掉鞋还要精彩:韩祁羡脑袋上挂着一件女人火红的内衣。
他恼怒无比,正想抬手,冉溪叫住了他,然后忍住笑得发颤的身子抬手将那件内衣取了下来。
韩祁羡瞧见眼前的东西,顿时气急攻心,但又有点不敢直视,“你们这儿什么地方啊?走个路都能走出这东西来?”说着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
冉溪扔掉手里的内衣,拍拍手,“这片都是干皮肉生意的,现在人家正高潮着呢,谁有空管你?扔内衣的时候估计太用力了吧!”
韩祁羡抬头,看着头上开着的一排窗户,有些后怕地避远了些,面色铁青。
“都叫你别来了,现在这怂样给谁看呢?”冉溪大笑。
“怂你妹!”韩祁羡语气不善,他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现在的人怎么像疯狂原始人.....
冉溪拽着韩祁羡手腕,“走吧,纯情小少男。小心待会儿掉其他东西下来!”
听着纯情小少男的称呼,韩祁羡还有些不悦,但在冉溪的提示下,还是选择先走掉再说。
出了小巷,没走几步,就到了三层小楼下,冉溪松掉韩祁羡的手腕,看了看楼上亮着的灯光,放心了。
转身将衣服取下,笑着说:“我到了,谢谢你!”
韩祁羡打量了一下小楼,而后接过自己的衣服,点了点头。
冉溪:“我认真谢你的!”眨巴了下眼睛,能看得出来我多真诚吗?
戏多!韩祁羡回答:“知道!”
啧,这别扭的模样,还真像是纯情小少男。
冉溪倾身过去,垫脚离韩祁羡进了些,语气故作神秘:“大红色的内衣,看来你会红红火火!”
说完,也不管原地的纯情分子那面色是如何的难看,耳垂红的鲜艳欲滴,便加快步子跑了进去。
那一刻的韩祁羡心跳估计一百八,在寒风中吹了不知道多久才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楼上。
冉溪开了门。
张梅坐在凳子上,按着遥控器,眼睛也好的差不多。
冉溪走了过去,“妈。”
张梅听见声音,从凳子上起身,看见走进来的人,应着声,“去找小桔了?”
“嗯。”冉溪回答,在桌上倒了一杯水咕噜噜地喝下去。
“以后还是早点回来,我会担心。”
冉溪看着张梅那模样,知道自己确实是让人操心了,还是好好地应了。
冉溪回房间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洗澡,张梅站在客厅欲言又止,冉溪走过去,问道:“妈?出什么事了吗?”
张梅看着她,眼里水汽漪晕,语气止不住颤抖:“是妈妈不好,是我不好,”抓着冉溪的手:“今天下午有没有吓坏?”
冉溪抿唇,轻声抚慰此时此刻那么无助的母亲,“妈,我没事。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害怕了。”
不会害怕?只能说是安慰别人的话啊........
“都是我的错啊!造孽啊!”张梅压抑着。
冉溪轻抚张梅的背脊,低声继续开导。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梅哭累了,冉溪才扶着她回了房间,让她放宽心睡下。
弄完这些,冉溪才发现自己又是一身汗,本来还挺冷的,现在却是热乎了。
洗完澡出来,进了房间,冉溪不自觉朝着楼下望去,那里早已是空空荡荡,但冉溪却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人站在那里的模样。
夜色微凉。那晚的日记本上只写了一句:有时候,我们经历的很多事情不一定是坏事,它会教会我们成长,让我们重新拥有很多东西。
海湖小区。
韩祁羡从车上下来,站在电梯口等着将车泊好走过来的韩峰。
韩峰还是戴着眼镜,额头的皱纹深浅不一,头发短的像是硬针竖起,已经能看出洒落在黑色原野里的白点,手里提着公文包,在自家儿子身旁站定,语气低沉肃穆,说道:“你大晚上到旧城区去干吗?”
韩祁羡按下按键,答到:“送一个朋友回家。”
什么朋友住在旧城区?那块地方.......
眉头蹙起,韩峰的脸色有些刚硬,“儿子,你有的感觉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你没必要去那种地方啊!”
韩祁羡怔然,这老头儿在说什么呢!这思想方式一看就是被林琳女士同化了。
此时,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韩祁羡又按了楼层,手放回外套兜里,面色崩的挺紧。
韩峰见了,还以为真是这样,方才还是猜测,此时倒是不回答了,像是坐实了罪名,瞬间头疼了起来,他这个儿子聪明优秀,但怎么就在这方面犯傻呢?
看着那一排整齐的按键上,光芒跳跃,韩祁羡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冉溪一直拒绝他送的原因是什么,上次医院拒绝应该就是同样的想法。刚才他的父亲只是在下班的路上顺便去旧城区接了他,只因为他从那里出来,便被以为去那儿有什么不被人们所接受的行为,那么,如果告诉所有人她住在那里,她就算是冉溪,是那个浑浊的黄水里的清流,也会被与那些混为一谈。
“儿子,咱们下不为例,行吗?”韩峰拍了拍韩祁羡的背脊,语重心长。
此时才是将韩祁羡从思想的浪潮里拉扯起来,韩祁羡无奈地笑着,伸出手臂搭在比自己矮了许多的韩峰的肩上,出了电梯,“你放心,你儿子的眼光挺高的!去那儿呢,是真的送朋友回家的,不信你待会儿问老妈!”
“哼!”韩峰乐的听自己儿子的解释,却还是从鼻息中发出一声有些嗔怪的训斥,“我倒是听听你妈怎么说。”
即使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是早就相信了自己的儿子。
韩祁羡太清楚自家父母的脾性,顺着应和。
很快,两人进了家门。
还在玄关处,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韩峰面露喜色,快速换好了鞋子,甩下自家儿子,朝着厨房去了。
韩祁羡也换好鞋进去时,韩峰正跟在林琳身后,手里拿着几个小碗。
林琳将一盆鸡汤放下,摘下手上厚厚的手套,招呼着韩祁羡过去。
韩峰盛好了三碗鸡汤,三人围着坐下。
“老婆,你的厨艺真是太好了,我真的是太有福气了!”韩峰喝着碗里的汤,赞叹着。
林琳脸上居然有了羞涩,“哎哟,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嘛!”
..........
就这么,韩祁羡看着自家父母冲着自己撒狗粮,仿佛这个儿子是第三者。但是韩祁羡是从小被虐大的,此刻淡定地喝着碗里的汤,等到喝完一碗时,才起身准备回房。
“诶,等等。”韩峰喊道。
韩祁羡站在桌旁,瞧着两人,等下文。
韩峰接过林琳新盛好的鸡汤,对林琳说道:“儿子妈妈,你儿子今晚去旧城区了。”
这个地方的威慑力很大,林琳转头,语气担忧:“哎哟,你去那儿干嘛呀?”那个地方不是你该去的啊!
韩祁羡回答:“送冉溪啊!”
听见冉溪的名字,林琳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又是想到什么,放下手里的汤勺,皱眉问道:“她住在那里的?”
韩祁羡点头,看着林琳和韩峰一言难尽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开口解释:“她家的情况不太好,但她不是那种人。”
两人有些怔愣,不是冉溪住在旧城区的原因,而是他家儿子居然在维护一个人,从小到大,这个儿子都是不管闲事的人,此时却是在为一个人说话,那就说明,这个人至少得是他的朋友,且重要程度和张铮宇与妹妹陈桔一般重要。
林琳起身,看着自家的儿子,“我们知道啦!又不是老古板!”
韩祁羡得到两人肯定的答案,在两人的目光里,抓着后脑勺回房了。
原地。
林琳像是知道了自家儿子的秘密,开心极了,“我得学点儿新的食物,以后才好给儿子加分!”
说着,兴奋地跑向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平板开始搜索。
韩峰摇摇头,瞧着自家老婆那副兴头上的模样,有些无奈,闷着头又喝了一碗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