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恍惚间似乎一切都停止了,炎素天呆呆地看了南冥君许久,看着她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萤蝶,晚风吹来,带着她的衣裙轻轻飘扬,仔细看,南冥君的衣服好像不是她自己的,怎么手臂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不止手臂,好像连腰也是······
然而南冥君并不知道楼下有一男子正在用一种十分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一心想抓两只萤蝶,听说西漠萤蝶可入药,不知是真是假,她倒想抓两只回去试试,只是这些萤蝶飞速相当快,只轻轻在她手上落了一下便很快就飞离了。
或许是萤蝶喜欢亮色,便绕着南冥君飞了许久才离去。
就在南冥君正想抓那只飞在末尾的萤蝶时,好死不死地冒出来一西漠仙民,抱着一壶酒跳到了南冥君面前。
“好巧啊仙子!你也来参加我们西漠的青欢节吗?”
南冥君看了看眼前这醉醺醺的男人,可不就是那药店掌柜吗?
于是,南冥君并没打算搭理这人,侧身绕开他便准备离去,不防这人忽然抬手便拽住了南冥君的手腕,神志不清地喊道:“仙子别走啊!这大好夜色,你我既然相遇便是缘分,不如一起喝酒啊!”
南冥君顿时心生厌恶,正要甩开那药店掌柜的手,还不等她发力,不知她身后是何时出现了一位男子,伸出手握在了药店掌柜的手臂上,下一刻只听那掌柜的疼得直叫唤,立马松开了南冥君。
她回头一看,那男子剑眉星目,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不过是数月未见,他的眉眼之间已是多了许多自信和成熟的味道。
只记得,炎素天离开巫山的时候还在气头上,并没有和自己告别,站在巫山城楼上远远望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那日大雪纷飞,本以为此一别便是一生,纵使知道他在西漠,也好生躲着避免相见,谁曾想,竟还是遇到了。
炎素天把那喝醉酒的药店掌柜扔了出去,回过头来看了看南冥君,然后握起她那只被拽过的手臂,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中夹杂着些火焰的灼热,照在南冥君的手臂上,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白皙的手腕多了几道被手掌紧握过的痕迹,逐渐泛红。
“疼吗?”他轻声问道。
南冥君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把脸从他那炽热的目光中迈向一侧,摇头道:“不疼。”
怎么能想到,只是数月未见,炎素天对南冥君的思念竟是如此之深,日思夜想的人站在眼前,只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可是他确实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南冥君低着头,而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不知她现在是何心情是何表情,若是以前,她早就把手拿开了,可现在她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她又在想些什么?
炎素天高出南冥君一个头,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角度足以看清楚她脸上的变化,南冥君的肤色一直都这样白皙,只要有一丝丝红晕,都会十分明显,她低着头垂着眼,不知她在看什么,可炎素天看到的是她那卷翘的睫毛,又浓又长,像极了那勾魂索命的弯刀。
“殿下今日······好美。”他缓缓开口道。
此话一出,南冥君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她把自己的手从炎素天的手上抽离,转身走向楼台上,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会在西漠?”
然而炎素天不可能知道南冥君是明知故问,于是他十分诚实地回答她:“我本在长洲,出了些意外才被黎嫚夭带到了西漠。殿下来西漠做什么?”
“我找西漠王有些事。”
炎素天不会不知道南冥君是一个多么不喜独自出门的人,更何况是远门,她能这样千里迢迢亲自来西漠找那罗景漪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事。
尽管他用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其中原因:“巫山与西漠相隔千里之遥,殿下找西漠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南冥君此时心里在想,为了掩饰自己只是找那罗景漪帮忙修个铃铛这件事,她要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炎素天相信?
楼台下欢笑声不停,南冥君被笑声吸引了过去,看得一时出了神,浑然不知炎素天站在了自己身旁,正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
都城内热闹非凡,仙民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覆盖了整座王城,炎素天只是看了一眼南冥君的脸,想看看方才泛起的红晕是否依然散去,只这一眼,就怎么也移不开了。
“君······”他讪讪开口,却又突然想起南冥君那日赶他离开巫山时说的那些十分令人伤心的话,那日的南冥君格外冰冷,亲手毁了仙亚留下的金铃,一想到那些,他就觉得自己与南冥君之间不知何时就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膜,隔开了所有,就连他想像帝衡那样唤她一声“君君”,似乎都有些无法开口。
更何况,自己方才在下面也只是想远远看她两眼,却因为见不得别的男人碰她才现身的,确实也是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殿下,你若有难以明确的原因,可以不用说出来,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南冥君把视线从楼台下收了回来,转移到了炎素天身上,不远处篝火的光闪在他的半张脸上,照耀得他整个人格外温柔美好。
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看着这样的炎素天,竟有些心疼,某一瞬间她忘记了所有的重负和责任,忘记了她和他们所筹谋的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命和恨,就在那一瞬间,她仔仔细细看着炎素天,对他说道:“素天,若是累了,就回来吧。”
闻言,炎素天的心脏像是被一根刺扎了那般又酸又痛,他转过脸去不再看南冥君,内心纠结斗争了许久,硬生生把那股子委屈难过的劲憋了回去,然后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在人间游离虽苦,但是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殿下也不必担心,无论我惹出什么麻烦都与你与巫山与无幽海无关,不管是天族要抓我还是有苏要抓我,都不会牵扯到殿下······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一直炎素天还是在怪自己,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赶走了仙亚还毁了仙亚的金铃,可听了他这些话南冥君才明白,炎素天早已不是数月前的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追求和判断,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既然如此,她又是发什么疯才说出的那些话?
真是疯了!
南冥君此时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她绝不会再说那些心疼他的话。
炎素天说完许久都没听到南冥君的动静,便扭头过去看她,只见南冥君轻轻抬了头,眼中星光瞬间消失,竟怎么也没了方才那般明亮,她冷冷笑了笑,说:“那便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平安······早日寻得一良人······儿孙满堂。”
说完南冥君便转身离开了,炎素天还是头一次见这般阴阳怪气的南冥君,更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冷笑着祝福人的,这哪是祝福,这明摆着诅咒还差不多。
他站在那目送南冥君离开,直到南冥君的身影消失在了楼台上,他还在后悔自己为何要说那些让她不高兴的话,明明见到她是很开心的,明明她说让自己回巫山时是很开心的,偏偏嘴上不肯妥协。
真是疯了!
那可是南冥君啊,能让她说出那样的话,这六界还没谁能做到,真是疯了,居然没给她台阶下就算了,还给她摆脸色说那些话,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炎素天此时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本来还能好好说话的,南冥君最后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如果不是诅咒,那就是——
是断绝一切关系和来往啊!!!
一想到这,炎素天一拳垂在了楼台的围栏上,满心皆是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