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尚过,孩儿无恙。”坐在空帐的昏暗灯光中,李慕有些犹豫的落下了这最后一笔,此时冬天已经正式来临了,第一场雪也早已经不知道下了多久。
少年的脸上与之前无太大变化,只是多了些许胡茬,又或是被油灯烤的双目胀痛,眼中多了少许的憔悴,他看着手中这一纸文书,觉得哪里不妥,轻啧了一声后暗暗摇了摇头,他把这张信装入一个牛皮袋子中,转头冲着帐外传了一声:“来人啊。”
话音刚落,一个黑甲侍卫走了进来,半跪在地:“李将军。”李慕轻轻的扫视了他一眼,见那侍卫的双腿已经有些颤抖,眼神一暗:“把这书信送到京城将军府,不计一切代价。”
侍卫接过书信,脸上浮起了一丝异样的神情,没有多嘴。李慕见他不回话,抬头看着帐外那一律月光,“只怕明日...东朝的军队就会开始强攻了...”李慕想着,他把目光又转向了那沉默不语的侍卫,轻叹了一口气:“你...让剩下的兄弟都逃了吧,向着南朝逃。”
“将军您...”侍卫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是董斯的贴身侍卫之一,对这战争自然是有些了解,东朝是如今天下四国之间最为弱小的国家,而这场战争又有虎羊二将领军挂帅,凶猛善战的北朝黑甲军对上东朝的区区几万人马本就不成问题,但是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导致自己军中那十余座军粮秘点一一被烧毁,而守在粮仓的几千士兵也一点消息没传出来,全军覆没在粮仓。
“不用劝我了,你下去吧,这是军令。”说着,身着轻薄军甲的李慕从桌上拿起个军牌扔了下去,那侍卫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慕一眼,想要张口问道:“那将军您...”
“我留下,你去把书信送回将军府就行。”李慕打断了他,随后就强行将侍卫轰出了军帐,侍卫被赶出来后愣在了帐外,目光低沉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和军牌,咬着牙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不远外的一处火光。
李慕把人赶走后瘫倒在了椅子上,随着那日董斯斩杀赵司礼后开始行军,到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月有余,第一个月李慕见到了北朝的“凶兽黑甲军”的强大,见到了虎将军那无与伦比的武功,见识到了北朝军旗的威慑力,也见识到了羊将军那算无遗策的盖世智谋,但哪怕是这样一只强横的军队,如今也陷入了绝地、即将彻底战败。
李慕苦笑着用手抚住了眼睛,指缝间渗处几滴晶莹的液体。
哪怕羊将军再怎么算无遗策也没有算到东朝和西朝这两个距离最远的国家联手,更没想到自己亲手练出来的黑甲军,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黑甲军中居然出了叛徒。
任由冠绝天下的黑甲军再怎么豪横,也做不到在粮草断绝的情况下与十万大军交战,何况这一战就是半个月,敌军在烧毁了北朝的粮草之后就再也没有强攻过一次,次次都是少量将士短兵相接。
李慕拿开了挡住眼睛的手,泪水打湿了眼眶,任由羊将军再怎么算无遗策,也没有算到李慕居然在一个月内就当上了将军...
是啊,一品高手虎羊二将,双双身亡,尸首至今被还挂在敌方军营上,李慕回想着那时他所在的斥候队被包围,虎将军董斯骑马冲来时的身姿,与那一声:休伤我侄儿!至今难以忘却。
李慕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油灯昏暗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而那滴在他眼眶里盘旋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滑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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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白雪上,一串串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一只约莫有十几人的斥候小队骑着马狂奔在平原上,领头之人正是李慕,胯下战马呼哧出的白汽如他生前见过的蒸汽机一般。
他们正在被一队骑兵所追赶,这队骑兵乃是东朝最为精锐的冲锋义从,此时李慕已经身中一箭,虽是已经稍做处理,但是却还是可能危及生命。
“驾!”李慕表情狰狞的用力抽着马鞭:“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咱们的军营了!”自从李慕被调来斥候队,就再也没遇到过上战场的危险,往往都是遇到敌人之后直接跑,打听好消息了就带回去给董斯,谁至今日竟是遇到了冲锋义从,而且这群骑兵居然不要命的追杀自己这只小斥候队。
李慕胯下的战马也早已负伤,身旁的几名斥候队友也是如此,战马的屁股此时已经被辫子抽的皮开肉绽,在皑皑白雪上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又是跑了一会,身下的马似是终于坚持不住了,飞驰的步伐渐渐的慢了下来,不久就彻底停在原地,任由李慕怎么抽打都是雷打不动。
看着身后即将追上来的几百名骑兵,李慕一咬牙:“你们先走!回去搬救兵!”那十余名斥候听后也没有回头,快马加鞭的继续冲回营地。“希望他们听到了我这句话。”他眯起了双眼,抽出长剑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群骑兵见李慕从马下跳了下来,一一将他包围住,随后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呦,斥候队果然都是女人么?在战场上玩这么秀气的兵器。”其余骑兵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李慕双眼阴翳的打量着把自己围住的这群骑兵,握紧了剑柄,想要说话拖延时间:“秀气的兵器?那不知你们可敢出一人与我相战?”
可这群骑兵又怎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就看随着一人的长矛扎来,随后一圈马上长矛全部扎向自己的腰部,李慕见状暗道一声不好,猛地飞跃而起躲开了这一扎,而那群骑兵的长矛见他跳了这么高,也猛地一转矛头,向上扎去,在空中没有落脚点的李慕眼看就要自由落体在长矛之中。
就在这时,李慕猛地哼了一声,使出浑身力气用长剑侧面向那堆矛头一拍,顿时那想要扎死李慕的几人就感到一股巨力从矛头传来,这五六人竟是纷纷被这股巨力给拍飞,撞入了人群中,而这飞出的几人好巧不巧的又给这百人包围圈撞出了一个缺口。
“好机会!”李慕闷哼一声,腰腹上插着的半只剪伴随着之前的剧烈运动,此时正在搅动着他的腹部,虽是疼痛,但他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反而猛地一蹬地,踩在那刚刚平衡住步伐的地方白色战马的头上,猛地一踏,那白马的头顿时应声炸卡,而李慕则借着这一踏跳出了那包围圈。
但负伤的他双腿又怎能跑得过精锐战马骑兵呢,只是几息时间,他又被追了上来,只是这次骑兵们没有包围住他,此时,一道痛苦的呻吟声响起:“小心...这人天生神力。”原来开口说话这人正是被李慕那一击给拍飞的人之一。
几名靠前的骑兵听后,纷纷举起了长矛,妄图直接保持在剑的攻击距离外,在马上用长矛一回合解决掉他。
腹部的鲜血缓缓渗处,李慕捂着腹部咬着牙,心底暗暗骂娘,恰巧,之前那一击与那一踏几乎抽空了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但是那无情的兵刃又怎会管他是否还有力气,十余朵寒芒如长龙般探出,距离李慕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