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海露回到湖边别墅的时候，刘星野正在餐厅的长桌前吃西餐。
看见刘星野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自得其乐，尹海露连个招呼也不打，越过餐厅径直就要上楼。
“吃晚饭了没有？”
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停住了脚步。
“如果不想吃晚饭的话，喝酒怎么样？”
她还来不说话，刘星野已经提着一打蓝带，走到她身边。
“我买了菠萝味的，就算喝多了也不会觉得苦。”他微笑着看着她，眼里带着满满的暖意。
“怎么，大叔，又想和我把酒问月，一醉解千愁了？”她脱口而出。
刘星野是微微一惊，愣在原地。
“丫头，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大叔了？”半响，他微微苦笑，吐出一句。
她眼神里的寒冰似乎微微溶解，掠过一丝深藏的软弱。
“走吧，我们去阳台喝，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他一手拎着酒，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二楼的阳台上，席地而坐。
随手打开一罐，她边喝边看着天空里的月光和四散飘落的雪花。
“丫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恨我吗？”他一仰头喝干了一罐，猛然问。
“大叔，你不觉得这菠萝啤是女人喝的玩意，男人喝有失尊严吗？”她不答，只轻轻笑了笑，一双易感的眸子望着远方的天空。
他明白，她又在调侃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忘忧小筑见面时，她站在自己面前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侃侃而谈的模样。
“哈哈！”他纵声大笑。“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们就在斗嘴！”
“就算到现在我还是认为女人可以和男人一起在战场上翱翔，并肩而战，比翼齐飞！”她一口气地说，然后也笑起来。他盯着她。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全世界有几个？”他轻轻叹了口气，往胃里灌酒。
“我？”她轻声说，疑问的口气。“像我这样的人，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到处都是吗？现在这个年代，女人不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能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BG这几年招进来的那些女孩，不管是能力还是学历，哪样不比许多男孩都强？”
“可她们心底深处，不还是一样恐惧女强人最后变成了没人要的剩女？”刘星野笑意不改。
“时代是在慢慢改变的。”她淡淡一笑：“新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职责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男性相对的改变也是必然的，不是吗？你想，如果你娶了一个对你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女人，那该多无聊呀！你半夜睡不着，为工作或外面的事心烦时，想找她聊聊天，她却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会一味地顺从你，不管她长得多美，总有会老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会对她感到厌倦了！”
“所以我娶了一个既能在事业上和我心有灵犀、并驾齐驱，又会偷偷在我早餐的咖啡里放大把盐差点没把我咸死我的女人很幸运咯？”刘星野大笑不止。
尹海露的眼眸却已然黯淡了下来。
“丫头，你还是恨我的，是吗？”他渐渐止住笑声，嘴角的笑意成了悲凉，眼里透着掩不住的怜惜。
她沉默了几秒，却出乎意料地笑了。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她呷了一口酒，说：“起初几年，当然恨你，恨不得每天在你的咖啡里放大把大把的盐把你咸死，可后来……后来，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努力，一起拼搏，我觉得你不仅仅是我工作上最好的伙伴，对于我，你更像……更像是个了不起的导师！”
迎着他惊讶的眼光，她仰着头继续说：“如果当年在那个人生的路口，不是你借用里拉的事激励我、启发我，或许就没有今天BG的“三大政策”，也没有BＧ的副总裁尹海露！”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会不会活得快乐的多？”可立刻，他又笑了：“可是如果你不这么聪明，你又怎么会是那个被那么多人喜欢的尹海露呢？”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他凑近一点去看她。她斜斜地靠在玻璃门上，脸颊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双目微微地闭上，长长的睫毛卷卷地翘着。原来她已经醉了！
眼光定格在她俏丽的容颜上，似乎和十年前初见时毫无改变。
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却总觉得她还像个孩子。
“丫头，我们一共打了三个赌。第二个赌的彩头，你还欠着我呢！”刘星野低低地、柔声地说。
“这次……你……你又想要什么？”尹海露闭着眼睛，喃喃地呓语。
他把脸又凑近了一分，在暗夜里静静地、久久地、仔细地看着她。她带着几分醺醺然的样子，还是那样孩子气，仿佛回到了初相见时那个无所畏惧、叉着腰和他斗嘴吵架的、可爱的少女。
“我想……”他从嗓子里低低地挤出两个字，却终究说不去。
他抱起迷迷糊糊的她，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好。
走出她卧室前，忍不住回头无限宠爱地看着熟睡的她。
丫头……
第一个赌，你嫁给了我。
第二个赌，暂且让你欠着，彩头我会找你要的。
第三个赌……
离我兑现承诺的那一天恐怕已经不远了。
你知道今晚的你有多反常么？
这十年里，我从没见过你像今晚这样开怀地笑过。
也许，我当初真的做错了？
就像那尹江舟那小子说的，我从来都不懂你？
他神色黯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终究又走回去，帮她定好闹钟，在她床头留下一张纸条。
“明早九点与弗洛美斯皇家集团的合作项目会议，务必准时到！”
*
*
刘星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关了灯，退了出她的卧室。
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
反而下了楼，开了一瓶威士忌，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个人的夜是那样孤独而静谧……
其实，我很好奇……现在的你，如果再遇见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