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街道之上蓄积的水洼中，溅起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告别冬季的春雨，象征着欣欣向荣的一年，但却又夹杂着别样的悲哀。
并非如同以往那般润润无声，反而给人一种很是沉闷的感觉。
过于阴沉的天空让人感到压抑，而更让人感到压抑的，还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逐渐悄然改变的气氛。
从小巷中传来的惊叫很是短暂，却只让路过的行人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墨宇很是狼狈。
花费了些许时间返回到这座海滨都市的之后，迎头降下的雨水，像是无声的责备一般。
顺着头发滴落下来的雨水，浸湿了墨宇身上略显残破的衣物，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难民一般。
过于稚嫩的手段，以及远没有理解人性的黑暗，看着卷轴被韦拉轻易破坏的墨宇，被悲观的情绪所感染，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还在等待他返回的露娜和卢卡。
不过，在墨宇回到庄园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是一遍。
通过门口的栏杆，墨宇清楚地看到原本位于前院的那些花坛，此时已是一片狼藉，而就在他离开之前才刚刚换上的玻璃窗，此时也大多数被再次破坏。位于左侧的房顶，甚至还被开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快速地冲入到内部，墨宇竟然意外地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
本应该充斥这座庄园的侍者、女仆，此时竟全都消失不见，让这里变得有些阴森。
别墅的大门，已经掉了下来，砸倒在地上，上面还有着一排排弹痕。
走廊中余留有些许还未清理过，却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甚至还有尸体被拖拽后留下的痕迹。
“露娜。”
墨宇飞快地朝着露娜之前所在的冲了过去，可当他进入之后，却只看到借助着一根蜡烛，如同蜷缩一般蹲坐在座椅上的卢卡。
他以往的优雅与严肃已经消失不见，乱糟糟的头发之下是与墨宇一般无二的颓废。
“卢卡…”
在见到对方面前摆放着的一个小小的方盒时，墨宇的话语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堵了回去。
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从那些现场余留下来的痕迹就能推测的出来，但他的心中，仍然抱有着那么一丁点对于奇迹的期待。
可这份期待，在最有可能的现实面前，宛如镜花水月。
看着毫无动静的卢卡，墨宇靠近了对方几步，这才接着烛光看清了这个男人眼中遍布的血丝。
“墨宇…”
卢卡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墨宇，接着又将视线移开。
“在你走之后，诺斯就派来了一只小分队，想要抢夺露娜。可是当时太过混乱，我们…”
卢卡的嘴巴抖了抖，接着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已经无法将话在说下去了。
墨宇的鼻头有些发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不起，我也…”
墨宇同样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在杀死别人的时候，墨宇已经很难再感受到什么自责，但在得知露娜死亡的消息时，在心中出现的痛楚，与曾经那种漫无天日的折磨一般直入骨髓。
失败者，就这样一站一座，在跳动的烛火不断降低的过程中保持着沉默。
直到蜡烛燃尽，火焰熄灭，黑暗彻底降临。
“墨宇。”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大，卢卡的声音有些嘶哑。
“给我些魔力，送我走吧。”
墨宇沉默了一下，抬起了手，将魔力注入到了卢卡的身体当中。
紧接着，他就倒在了地上。
蜷缩的身体和刺破皮肤的数十根骨刺讲述着他的痛苦。
可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安详，宛如在脱离了这份压倒内心的绝望之后，获得了安宁一般。
这一幕，只会让墨宇感觉到了绝望。
被想要帮助的人捅了一刀之后，又一次没能保护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连续的失败，让他只感觉到了疲惫。
身后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还是来晚一步。”
瑞德文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他走到了卢卡的身前蹲下，接着打火机的光芒看了看他的尸体。
然后又看了看有些无神的墨宇，最后只剩下了一声长叹。
“墨宇，你跟我来吧。”
…
本以为会有点漫长的旅途，短暂到让墨宇感到了恍惚。
或许是因为心中某根被拉至极限的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让他放弃了一直以来不去睡觉的坚持。
在梦境深处，从记忆中发掘出来的痛苦与折磨，竟然意外地让墨宇感觉到了轻松。
仿佛这般身体的痛苦，冲淡了内心的自我责备一般。
生命的脆弱，比之头发粗细的冰柱还要易折。
而现实的残酷，更是超过了墨宇的想象。
当时，墨宇那过于直白的眼神，暴露出了他的目标。
更是没有想到，韦拉突然出手破坏掉卷轴的举动。
或许，在拉夫死亡的时候，韦拉的心中就同样陷入到了绝望，以至于他果断地将墨宇的目标破坏，并喊出了那种近乎于报复式的话语。
如果，当时的墨宇更慎重一些，做法更加周密一些，或者行动更加隐秘一些的话，他便有趁机从韦拉手中抢夺卷轴的机会，那么…
可那又怎么样？
就算将卷轴带了回来，又能如何？
复活死人？
像自己这般不清不楚地代替其他生命活了下来又如何？
感到庆幸？为那种连死都做不到的生存感到庆幸？
别开玩笑了。
这样的世界，在这片天空之下的世界，根本就是被封入熔炉的面团。
任由他人调整温度，将其炙烤成想要它成为的样子。
而生活在这里的生命，又有谁可以幸免？
又有谁能够从这里挣脱而出？
而这般绝望的世界…
“不如趁早将一切都毁掉好了。”
话一出口，一只手掌便伸了过来，拍打了两下墨宇的肩膀。
“确实，这个世界里充满了绝望。所以，我才想要竭尽全力，为别人争取一个自由的机会。”
不知何时，来到墨宇面前的瑞德文眼中充满了真诚。
“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墨宇看了看瑞德文，然后默然点头。
是了，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面前这个人想要利用自己，也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这样的世界…
“快些将一切都结束掉吧。”
